“唰唰唰”利剑齐出鞘的声音,瞬时将正厅间满堂的和乐融融,堕入剑拔弩张的紧张中。
“淳元,先把剑放下,鲁莽无济于事!!”
慕容曜龙威在面,暂时压制住了蠢蠢欲动的护卫;可火气冲脑的我丝毫不领情,我微微一垂,锋利的剑刃便递在了宋衍脖子间。
既然决意出这个头,我就没想过临场认怂:“宋衍,来福楼张掌柜一家,是你的杰作吧?为什么要滥杀无辜!”
“因为他们该死。”
此时披头散发的宋衍,镇定自若地从酒席间支起身子,如鹰的目光环视当场片刻,冷发话到:“这是什么场合,反了不成?!都给我撤下去!”
须臾僵持,日月同辉中带刀护卫退出正厅,而宋衍目光终是落回我身上,少了几分凛冽。
他临危不乱道:“表妹,你也把剑放下。这武人玩意儿,对你们这种养在深闺中的女子,太过危险。”
我冷笑带倔:“可我觉得用着相当趁手!若说危险,比不过你!”
“不信?”
宋衍人前邪魅一笑,我正惊惑间,他的左手忽如游龙出海攀住我的手腕;也不知他使了怪术,我当时只觉得右手窜起麻,手就那么一松,佩剑便反被他夺去。
我当场一脸懵!
“现在可信了?为兄给你一个忠告,女人的手碰碰针线便可,但千万不能去碰男人的刀,驾驭不住的。”
冷冷一嘲,宋衍背手一发力,手中夺来的佩剑就精准地打入不远处的雕花梁柱上,嗡嗡作响。
恼羞难抑,我逞强上:“我真后悔刚才一剑,没劈了你!”
“机会只有一次,但你错过了,这就是妇人之仁。”
将散乱的头发向后一拨,宋衍再次对上我:“衍本对这芝麻绿豆的小事从不放心上,但表妹既然如此上心,还当着这么多贵客的面质问于我,骑虎难下间,我不得不给个说法。人是我属意杀的,但他们这些乱民却是死有余辜,不值得同情。”
“死有余辜?!宋衍,你一口咬定定他们为‘乱民’,可曾见他们作奸犯科,为祸乡里,又或是犯上作乱过?又或是,他们这些本清清白白,安分守己的老百姓,只不过是你一时间喜怒无常,随意拿捏鱼肉的蝼蚁?!”
“因为他们太多嘴。”
忽然,宋衍冷调地打断住我的愤怒斥责。
“在你,还有皇上面前煽动不实言论,离间你我血亲为和,挑拨君臣信任的乱民,就该有如此下场。”
“我懂了。”
蓦地间,我当着众宾客面放声大笑,放肆片刻,忽然又收止住。
我字正腔圆地斥到:“宋衍,你自负的人生,从来容不得半字不是!”
在可控范围内,宋衍轻声对我说到:“你总还是这般乐此不疲的,喜欢和我对着干。”
“喜欢?”
报以不屑一声嗤嘲,我说到:“或许你在别人眼里,确如众星捧月般存在,但放在我这,你连‘在意’二字都沾不上边,还跟我谈什么喜恶?”
话毕,我绒袖一甩,便想尽快离开这个令我作呕的地方。
“嗳,阿姐,你人前撒完泼,撂下一堆烂摊子,就准备拍拍屁股甩手走人?刚才阿姐言行举止,咱们南陲的将士可是一一看在眼里,这怕是欠交代吧?”
不知从哪个旮旯角冒出来的乌尔娜,皮笑肉不笑的挡在我跟前,拦住我的去路。
横竖没个正眼得打量了番乌尔娜,我呛到:“什么叫臭味相投,我今天总算是大开眼界。乌尔娜,你是什么身份,跟我要交代?”
扭头剜了宋衍一眼,我底气不落地回敬上乌尔娜,
“是,我就是想让宋衍当众出丑,下不了台。你这般热心,倒是替我问问他,他是否要我计较?”
这立竿见影的事,自然怼的乌尔娜人前无还手之力,不过这还不算了结,既然上了灶,也不差我这把火添乱。
“怎么,不好意思问,还是不敢问?那我问了。宋衍,今日小妹不懂事当众拆你台的事,你到底计较不计较?若不吭声,那我就当你大人大量,给我李淳元长脸了。”
宋衍面虽难看,可话却圆融:“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我这表妹素来心直口快,此番对衍存了些误会,她不懂事我这个做兄长的自然要多担待些。薄酒一杯,算是我替表妹向皇上,向众贵客赔上不是,还望各位海涵。”
乌尔娜尬拦:“义兄,你!”
“我自有主张,退下!”
这光景有趣,乌尔娜人前吃了瘪不说,还有宋衍这“苦主”在后替我圆场,我自然人前风光得很。
我笑道:“好像这儿真没我的事儿,那淳元告辞了,各位尽兴。”
“等等阿姐。”
忽然退下场的乌尔娜又冒出声响,我侧头瞧着她的笑脸迎人,着实费解。
“你还有何见教?”
她道:“小妹人微言轻,哪敢对阿姐有什么见教。阿姐,你裘领子乱了。”
还未等我做声应答,乌尔娜就自作主张地伸手来帮我整理。
大概是从未对乌尔娜放下戒心,我下意识地扣住她探来的手腕,定睛一瞧,她指缝间就夹着根青光湛湛的小针。
敢来阴的?!
曾她手腕未挣脱间,我迅速夺去那根毒针,反扎入她心口上。
顿时乌尔娜一声痛叫,踉跄间连退好几步。
趁场上众人还不明所以间,我和对峙的乌尔娜打起太极:“我这人现在浑身带刺,谁碰谁遭殃。看不是,被扎了吧,疼得都叫出声来。”
乌尔娜捂着心口,悄悄将毒针拔下,或许是怕被身后的宋衍察觉,只是用唇语对我做出了警告。
你够狠的,咱们没完!
我蔑视一笑,还之以颜色:奉陪到底。
回到翠玉阁,松懈下来的我,整个人如经历了场恶战般,疲倦,乏力,带着些头昏,脸颊也是滚烫无比。
唤雪迎上前,道:“主子,这是从司徒南宇那取来的宾客名单,请您过目。”
我摆摆手:“您先替我收着吧,我现在有点累,想先歇了。”
“好,奴婢替你宽衣。”
疲倦如浪袭来,我坐在榻边像个僵硬的木头般,任唤雪摆弄着。
“主子,你的身子好烫!是不是见凉了?”反复在我额头间探体温,唤雪越发紧张:“奴婢这就去请王太医来给主子您瞧瞧。”
我摇摇头:“不用,睡一觉就好了。”
说着,我就钻进暖被中,不想再搭理任何事。
然而这一觉,我睡得并不安稳,反而觉得越来越难受。
“都快要做娘的人,怎么脾气还这般犟?”
辗转反侧间,一个结实有力的怀抱将乱动的我框住,把我发沉发昏的头放在了对人肚腹上,软绵绵的不失弹性,倒比先前的枕头舒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