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部落,冷杉城。
冷杉氏族的领地在白鹿部落西北部的丘陵地带,这里的丘陵是从神灵山脉中向南延伸出来的,丘陵集中了桦木、松木、杨木、杉木等许多种树木。
冷杉城坐落于氏族领地中心地带的清凉河边。清凉河是赤龙河的上游河流之一,发源于神灵山脉深处,流经冷杉氏族领地,一路向东南最终汇入赤龙河中。
这片广阔的丘陵地区星罗棋布着冷杉氏族的十户、百户居民点,入秋以来借用神圣王国和部落的援助,以前的居民点已经渐渐形成一定规模的村镇。
杉娜夫人终究是个被冷落的人,她的封地也是整个白鹿部落中最偏远、最贫瘠的地方。
她向来不在乎财富多寡,比起这个,一生都得不到首领的关心,也许才是最凄惨不过的事情了。
杉娜夫人看出诺兰一片痴心,此情此景颇具代入感,心酸和痛苦渐渐化为平淡,她有话忍不住要讲。
她向诺兰讲述了自己是如何与鹿源相遇,又如何被鹿源占有,最后如何被鹿源冷落的经历,每每谈到伤心处,几度泪花盈眶,却始终平静叙述,眼泪不曾夺眶而出。
“我们白鹿部落有个传说。猎人伊子的爱人被恶魔所惑,不但总是将伊子抓伤,几次还差点要了他的性命。可伊子对爱人的真心一如当初,他对成魔的爱人始终不离不弃。”
“乡人见他伤痕累累,旧伤还未恢复,新伤又滴血不止,多次劝伊子就此放手,但伊子追随爱人不肯听劝。”
诺兰听到此处若有所思,轻轻叹息了一声说道:“唉……该是一个多么痴情的人。既然是传说,一定会有个美好的结局吧?比如说,爱人后来被伊子唤醒,两人终于走到了一起。”
“可惜呀……没有你想得那样美好。伊子被着魔的爱人所杀,乡人前去为他收尸,却见他含笑而终。”
杉娜夫人讲到这里几乎哽咽,她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伊子痴情不改,后人多拿他的故事来规劝别人莫做飞蛾扑火、痴心愚昧的傻事。”
诺兰听得出神,这么一说,杉娜夫人就像传说中的伊子,一生痴情,却毫无结果。
“但我不认为伊子傻,我认为他很勇敢!”杉娜夫人说“勇敢”的时候加重了语气,想必对这样的“勇敢”很是赞赏。
“您为什么这么说?”
“我要做的事,别人无法阻拦。即使我不会成功,即使鹿源永远不会对我笑一下,我也不会后悔。好多人说我傻,但是我觉得自己像伊子一样,我们敢想敢做,我们努力的挽回过,只是失败了而已。”
“失败了,也无所谓吗?”
“嗯!”杉娜夫人坚定地点了点头,“我既然选择了,就要去努力试一下,不然的话,可能会一辈子后悔下去。”
是啊!既然自己喜欢,为什么不去试试呢?既然爱慕对方,为什么不勇敢地坚持下去呢?诺兰轻轻地点了点头,含蓄内敛的杉娜夫人,竟有这样一面,让她心中暗暗惊讶。
“安途是人中豪杰,他和依杨的结合当时传为佳话,令人十分羡慕。”杉娜夫人这才把话题转到这两人身上。
“但是,如果因为他之前有那么一段美好的感情,因为他对依杨还一往情深,你就望而却步,我看实在可惜。”
诺兰思索了一会儿,微笑着问道:“如果是夫人的话,你会怎么做呢?”
“我当然会追着不放!这么好的男人,凭什么不追啊?”杉娜夫人说完,察觉说话声音太大,恐怕远处的侍从们都听得真真切切,两人对视了一下捂着嘴笑了起来。
杉娜夫人坐直了身子,咳嗽了一声接着讲道:“所以嘛……别想那么多。什么过去啊,将来的,其实现在最重要。什么记忆中啊,印象里的,陪在身边才重要。”
“嗯……夫人的话我明白了。”诺兰面颊的红光慢慢变得柔和起来。
杉娜夫人和诺兰在驿馆楼上的客厅中茶叙,青焰在楼下与冷杉氏族领主冷辉聊天,慕峰、萨尔与杉娜夫人的护卫夜奴在庭院中切磋。
青焰通过冷辉领主的介绍,才知道白鹿部落发生的那些动荡,尤其他介绍的一个叫雪氏莱的奇异女子,让青焰感觉似曾相识。
“雪氏莱突然失踪以后,鹿源的精神一下子垮下来,他们组织的近卫军也涣散无力,据灰袍巫师鹿一说,这是因为雪氏莱对他们的魔法控制失效了,一切都垮了。”
“领主说的这位叫雪氏莱的女子,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去年年底,冬至节后,她突然消失了。”
青焰仔细琢磨着,这一边,幻化成美女模样,法力在灰袍巫师鹿一之上,去年年底突然消失。
那一边,幻化成依杨模样,能力超过魔法境界第六层以上的远古恶魔,去年年底突然出现。
“难道就是她么?”
“你是说?”
“刺伤安途将军的远古恶魔,正是去年年底突然出现的,可是她的伪装超过了我们巫师的预警能力之外。”
“我听说,之前鹿一先生曾明确说过她是恶魔,后来鹿一去神圣王国请大祭司萨莱曼到神鹿城,他们魔杖的宝石都是亮着的,可是鹿源拒绝配合他们。”
“不对啊,那我的魔杖怎么没反应啊?”
冷辉领主想了一下,那件事似乎与此有关,“雪氏莱消失的时候,还有一个特别的情况。”
……
黑羊部落,神匠城。
星耀厅的议事大厅里,气氛紧张而凝重。
法师赤杰试图安抚贵族们的情绪,他提出了要做好三个准备作为与神圣王国公开决裂的条件。
别人也许还想不到那么复杂,其实在赤杰提出的三个准备中,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第一项准备上,就是要彻查乌骨勒被毒杀一案。
赤杰始终怀疑,云中桓就是传说中的黑法师,是云中桓从中作梗,毒死了先首领,其目的究竟为何,现在依然不得而知。
赤杰表面上说是要彻查案件,做好讨伐神圣王国名义上的准备,其实他的真实想法,是要排查云中桓的嫌疑,确定此案的性质,再厘清此案与神圣王国的关联,然后决定是否要采取军事行动。
赤杰用心良苦,他担心因为错判形势,而将整个部落拖入战争之中,他也希望铲除隐藏在部落中的奸佞,以正视听。
他看到贵族们都耐心听自己的分析,以为渐入佳境,为先首领被毒杀一案产生的激动情绪降温,可惜话没说完,就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议事大厅的大门外,一个让他感到阴冷和不安的话音传了过来:“我们恐怕……等不到先生完全做好那三个准备。”
赤杰皱起眉头,虚叹一口气,紧张感骤然而起。
众贵族们循声望去,原来是法师云中桓在两位侍从的搀扶下进入了议事大厅。
乌音首领惊讶地站了起来,他没想到云中桓的身体恢复得如此之快,竟然已经能下地走路了。
他心里其实早就期待着云中桓能回到自己身边,乌骨勒临终时还嘱咐过他,一定要多听云中桓的建议,未来的大事,也要多参考云中桓的谋划。
云中桓被搀扶到前面,坐在赤杰的对面,他浑身发抖,面无血色,给人感觉大病未愈,体力不济。
“先生看起来还很虚弱,不必急着到朝会上来。”乌音看云中桓需要侍从扶着才能坐好,十分担心他的状态会垮掉。
“多谢……首领关心。”云中桓将目光转向赤杰,“事关部落生死,我不敢再苟且偷生……”
赤杰斜眼看了云中桓一下,苟且偷生,难道是在暗示我?我真得佩服你的演技,倒想看看你耍什么花样。
“首领,各位先生……刚才赤杰先生所言,我认为万分不妥!”
赤杰没想到云中桓张口就要碾压自己,心情十分不爽。“有什么不妥,愿闻高见!”
“先生说,要等查清谋害先首领一案后,再号召盟友讨伐神圣王国,我想请问,先生能否保证,到底需要几天能够查清此案?”
赤杰没有正视云中桓,他自信地说道:“查清此案,不到半月即可。”
“那么,查清此案后,开始派人去各地联络,来回传信布局,又需要多久?”
“派快马传信,最多半月即可。”
“这样说的话,最快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那么,一个月内,神圣王国察觉此事,不等我们几个部落联合起来,就先发兵讨伐,以我们自己的实力,能否保证扛得住呢?”
“笑话!神圣王国怎么能这么快察觉我们要做什么?我们的计划必须在绝密的情况下进行。”
“请问先生,你就能保证,我们偌大的黑羊部落,每一个人都能像你一样保密吗?”
“这……”
说到泄密,赤杰当然无法保证,他暗暗生气,你左一个保证,又一个保证,这不是在鸡蛋里挑骨头,逼迫我推翻自己的说法么?
“众位,如果按照赤杰先生的计划,一旦神圣王国有所察觉,我们举兵复仇,绝对难有胜算。”
赤杰不满于自己的计划被云中桓推翻,他反问道:“既然先生说我的计划难有胜算,那么你认为我们应该做好哪几项准备?”
“哪里还有时间准备,我们现在就必须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