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好了没得?”厂长谢千里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边用毛巾擦手,一边问扒在桌子上拨着火罐的包世宏。
“想好个屁。”包世宏在烟灰缸里找了半天,没好气道:“捡个烟屁股也捡不出个红塔山,你安,工资也不发,我想那么多干啥子安?”
谢千里知道包世宏有情绪,也早就习惯了他的脾气,所以只是笑了笑,就指着报纸上的新闻劝道:“你看你看,老坑翡翠,北京故宫里头的那块,都没得我们的成色好。要不是张师傅眼尖的话,这个宝贝至今都还码在厕所头得!”
说完,谢千里扔下报纸,帮包世宏一边拔玻璃罐子,一边说:“这可是我精心策划的,翡翠搭台经济唱戏,展览要是展疯了的话,嘿,那个时候,这块石头可就是天价了哦!你是我们厂里唯一一个警校毕业的人,两百多个职工,现在全靠你了,关键时刻,你可不要拉稀摆带哈!”
不说警校毕业的还好,一说,包世宏就有了自己的见解,他说:“我在警校学的是刑侦,你现在让我做的是展出看护,这种事情,你应该找保险公司嘛!”
“保险公司?”谢千里诉苦道:“找保险公司的话,光保险金都是好几万,省点儿钱,给职工些发点儿,那不是更好吗?”
“好嘛。”听他这么说,包世宏同意了,他灭了烟头,翻起身,说:“我的8个月工资4800,别忘了哈。”
“忘不了,你放心!”见他答应了,谢千里满口应承。
谢千里高兴了,其实在旁边舞台上扮演关公,给胖子和娘炮当模特的陈正北也高兴了。
不过,大家以为他是因为谢千里答应补发工资?当然不是。
他高兴,是因为如果保卫科长包世宏牵头负责看护的话,那他陈正北,也就是原来的三宝,当然也会是其中的一份子了,都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嘿嘿,到时候,下手机会就多了。
什么,您问现在怎么不下手?
嗨,因为实在是没机会啊!
其实昨天处理了交通事故回到厂里,他们就知道翡翠的事了,不过那会儿张师傅已经把翡翠解出来送外面的手工坊雕挂件去了,那里的保险柜,陈正北实在是没办法,所以只能等其它机会了。
你看,现在机会不就来了么?
不过,唉,如果展出有了些钱,谢千里先给补发点工资也好,因为这个三宝的家庭情况确实有些糟糕啊。
爸爸妈妈去世得早,从小由他外婆养大不说,娶了个老婆,两年前也生了病,没钱手术,年纪轻轻就卧病在床,长年要用药维持着,现在一家人还住在江北的老砖房里,真是想想就糟心啊。
包世宏呢,你当他喜欢捡烟屁股抽?实在是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啊。
厂里8个月没发工资,老婆承包了辆公交车,光经营费就把家底子给掏空了,现在每个月除了要交公交公司的管理费、家里小孩的学费生活费,还要给三宝家补贴点,而且,昨天出了那档子事儿,还欠着四眼5千没给呢!
所以现在他和包世宏都愁没钱啊!
以前的三宝那是把希望寄托在了彩票身上,可现在的陈正北,虽然预感这个任务的时间才不了,对家里的老婆和外婆也没什么感情,可毕竟要天天回家,看着他们遭罪他也不忍心,所以还是打算挣些快钱,改善下生活吧。
怎么挣呢,当韩语翻译和篮球赌球。
至于重心,肯定还是放在任务上的,他现在的计划是,先跟着包世宏,给他全力的支持,等翡翠成品出来了,再找个仿真货,偷偷地给调包了!这样肯定就神不知鬼不觉了,嘿嘿。
而事实上,一切也正如陈正北计划的那样,四天后,翡翠就做出来了,谢千里也让市报的人来做了采访,随着第二天报纸的发行,全市人民也都知道罗汉寺旁边的曙光工艺品厂出了块天价翡翠的事了。
这天,陈正北正陪包世宏来罗汉寺看下展出环境,包世宏看了看罗汉寺,又看了看眼前正在排练的众人,对厂办主任花姐不满地说:“搞展览就去展览中心嘛,跑这里瞎搞,不伦不类的,再说,这里是旅游区,流动人口是最大的隐患,这是刑侦常识,你晓不晓得?”
“刑侦常识?”花姐反驳说:“一个保卫科长,喊你看块厕所头挖出来的石头,你还给我讲啥子东西刑侦?我们要的就是旅游景区,弄过的话,还可以把宣传费省下来了!”
“你倒是省了宣传费了。”包世宏无语地指着大门,对花姐抱怨:“你看嘛,一个破香堂,门都关不拢,我们保卫科工作咋过搞安?”
包世宏说得在理,可花姐也有一套自己的理论啊,她闻言立马反问:“那要是把翡翠拿去搁在人民大会堂,还拿你来干啥子安?”
“哎呀,莫吵莫吵吵啥子嘛吵。”厂长谢千里见事态有升级的可能,就出来和稀泥了,他先是安抚花姐,说:“互相都是为了工作嘛,不要吵。”然后又转过身来劝包世宏:“老包,大家都是为了工作,你也体谅哈,现在厂里闲散劳动力那么多,你就组织个临时的保安队嘛。”
好吧,听谢千里这么说,包世宏熄了火气,花姐也没再呛他,事态也就这么平息了。
陈正北在旁边看着,笑了,嘿,没看出来这谢千里还有这手功夫啊。
不过,嘿嘿,很快谢千里就从劝人的人,变成被人劝的人了,为什么呢?因为他那个极品儿子谢小盟来了。
“爸……!爸……!”谢小盟脚上打着石膏,咯吱窝里拄着根拐杖,隔着大老远,就扯着嗓门儿叫谢千里。
“又咋过了嘛?!”谢千里扔下手里的关公大刀,皱眉看着这个不省心的儿子问。
“哎呀,出车祸了!”说着,谢小盟就一屁股坐在了展台上,端起地上的搪瓷茶杯,好整以暇地喝了起来,对付他老爹,他可是太有经验了。
出车祸了?谢千里看了下儿子脚上的石膏,气不打一处来,在上面踢了一脚骂道:“你个龟儿子滴,一天到晚就给老子惹祸!”
“哎哟哎哟。”谢小盟疼得惨叫,放下茶杯,说:“不要撞嘛,骨头没遭,遭了。”怕老爹不信,他又进一步解释,说:“今天我开小四的车,撞墙上了,小四这哈都还在医院头趟起得。”
“啥子安?”谢千里一巴掌煽在儿子头上,骂道:“你手咋过弄骚哦?!”
“打打打,你就晓得打!”谢小盟对老爹的暴力早就习以为常,说:“人家小四这哈都在医院头得,你先给点儿钱给我嘛!”
“哎,老子咋过生了你这个败家子了!没得钱,你给我滚!”谢千里火大道。
“哎哎哎,老谢老谢,娃儿的事,咋过发弄大的火嘛。”包世宏劝他。
“爸,救人要紧,如果小四出了啥子事情,要就不是钱的事了哟。”谢小盟也适时加了句。
唉,谢千里叹了口气,掏出钱包,说:“你早晚要把老子气死!要好多嘛?”
谢小盟看了下他钱包,说:“你先拿五千块钱给我嘛。”
“五千?!!”谢千里直接将钱包扔谢小盟脸上,骂道:“你以为你老汉儿是开印钞机的嗦?!!就这么点儿,没得!”
没得?谢小盟把里面仅有的一千多块钱现金抽出来塞进自己兜里,又翻了翻钱包,问:“就弄多点儿啊?不得够,哎,你卡安?”
卡?这下把谢千里彻底惹毛了,他一把抄起舞台上的关公大刀,劈向谢小盟:“卡卡卡!老子一刀砍死你!”
我了个去,要出人命了!
你劈死了谢小盟不要紧,但要是展出搞不起来,我的任务怎么办?
于是陈正北赶紧上去拉住谢千里,包世宏也搭了把手,劝道:“哎哎哎,老谢老谢,莫动家伙,莫动家伙!”
而谢小盟也知道触到老爹底线了,见机赶紧开溜:“你凶,你凶,我走就是。”说着,他还把钱包扔给了一旁的小刘,摇头道:“这老家伙失去理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