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洛晨以界术大破地宗九转阴阳阵,鬼婆盗取火炼枝,以鬼轿护住蓝心,洛晨携鬼轿直接往北而去,凤尊赶上,却被洛晨一剑斩杀,真火满天,待到凤炎散尽,洛晨已然护着鬼轿走远矣,相柳巴蛇自紧追而去,仙宗众人一分为二,或是追袭,或是去往不周山,各自分散不提。
却说这洛晨虽一剑刺死凤尊,自己也被那凤凰真火灼伤,那凤炎自非凡火可比,炽烈非常,此时洛晨火毒入脉,早已不省人事。只因先前炼成鬼轿时,洛晨曾将自己心头血汇入其中,故而此时那鬼轿亦放出鬼气将洛晨托在轿杆之上,一路风驰电掣,向北而去。
这洛晨身受重伤,一点神识又归本命界,飘飘然落在洛府门口,早有大丫鬟怜荷带着一众婢女立在门内,见洛晨归来,纷纷上前行礼,口中说道:“恭迎少爷。”
这些日子洛晨时时修行,少不了出入本命界,加之这一群界灵本就是洛府原本婢女所化,前尘记忆大都未失,故而一来二去也就熟络起来,再无之前戒备。洛晨迈步走进府中,挥退旁人,只留怜荷在旁,开口问道:“可有客来?”
怜荷杏眼低垂,言语温柔:“回少爷,近日皆不曾有客,只是我瞧着这会天色有异,怕是不用多久,便要有人登门来访……”
这会洛晨还没走到正厅,闻言抬头一看,但见夜空深沉,一轮明月清光漫洒,八荒六合寒星历历,闪烁不定,丝毫不为月光遮蔽,只有当中空空荡荡,连一颗星辰皆无。洛晨正思量间,一声长啸忽然自府门外而来:
“哈哈哈,红炎千丝烬,大火落冰河,轻烟千里暮,佳人泪无多,苍天乱经纬,厚土葬仙罗,乘云登寰宇,弹指亦蹉跎……哈哈哈哈……”
歌声入耳,洛晨面色淡然,转过身来,只见一名男子已然立在府门口,这人身着一身黑袍,内里黑上衣黑下裳,黑靴黑带,手持一把白羽扇,整个人亦正亦邪,正是之前来过这洛府本命界,还与洛晨把酒相谈的男子亡尸。
这亡尸倒也不生分,见了洛晨,抱拳一笑,一面上前一面说道:“多日不见,甚是想念,今日在下又是不请自来,还望洛公子海涵……”
洛晨略一点头,让过身子,对着怜荷一摆手,怜荷会意,转身便先入了正厅,洛晨这才回过身来,看向亡尸,笑道:“无妨无妨,上次阁下走得仓促,小弟还有许多疑惑想要请教,今夜月色正好,星光如昼,不如你我二人便在这院中把盏赏月,你看如何?”
亡尸闻言,哈哈大笑,拍手说道:“能识得洛公子这等妙人,实在是我三生修来的福气!既然洛公子有此雅兴,在下自当奉陪!”
说话间,怜荷又复自正厅而出,对着洛晨略一施礼,素手一挥,原本放在厅内的圆桌便落在院中,其上各色菜肴香气四溢,令人食指大动,怜荷先将二人让进席中,这才拿起酒壶,各自斟满一杯,随后便侍立在侧,静默不言。
这二人入席之前虽是谈笑风生,各自洒脱,然眼下却也各自闭口不言,只相对饮酒吃菜,不时抬起酒杯,微微一碰,随后依旧各自吃喝,并不发一言,夜空星光明亮,月色皎洁,这两人也并未抬头看上一眼,好似天地间便只有这一桌酒菜一般。
这两人一眼不发,只闷头吃喝,不过一个时辰就把桌上酒菜吃得差不多了。亡尸瞪着眼睛在桌上扫来扫去,随后嘴角一翘,站起身来,伸长了筷子,把洛晨面前盘子里最后一块红烧肉夹起,放进自己嘴里,心满意足地嚼了半晌,随后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才长叹一声,随后打了个饱嗝,开口问道:
“洛公子,方才我进来的时候,你说有许多疑惑要问,这会菜也吃完了,酒也喝够了,夜色疏旷,月明星朗,正宜相谈,不知你心下有甚疑惑,何不细细道来,在下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何?”
洛晨闻言,眉眼一抬,沉吟片刻,方才说道:“九转阴阳阵,不知阁下可曾听过?”
洛晨虽不是地宗弟子,然三宗之间本就亲厚,且道术法门又非一个名字便能尽述,故而三宗弟子于彼此道术都知之甚详,寂真人留下的书册里也有提及天宗地宗法术,所以洛晨这会才能说出九转阴阳阵这个名号。
对面亡尸闻言,呵呵一笑,放下酒杯,说道:“九转阴阳阵乃是地宗阵法,以阴阳二气起阵,相生相克,相容相合,于阵中运化流转,若是有人被打入阵中,要不了多久便会被阴阳二气绞杀磨灭,道行尽毁,尸骨无存。”
洛晨点了点头,笑道:“阁下果然见多识广,这九转阴阳阵内步步杀机,且阴阳二气自成轮回,流转相化,若是身陷其中,必会魂飞魄散,我看阁下仪表堂堂,不拘小节,想来必有本领,不知可有破去这九转阴阳阵的法门,若能指点一二,在下感激不尽。”
亡尸闻言,略一沉吟,说道:“九转阴阳阵幻化乾坤,包罗万象,阵中阴阳二气自成两仪,以拙含巧,无懈可击,若要破之,只能用那一力降十会之法,强行聚灵,轰开阵眼,大阵自解,若非如此,纵然你将这九转阴阳阵看个通透,也同样难以破之……”
洛晨闻言,轻轻一哼,摇头说道:“阁下说错了,九转阴阳阵本也不像你所言的那般神妙,我不过真人圆满的修为,连飞仙都不是,此前正被困在那九转阴阳阵中,命悬一线,我自知地宗阵法玄妙,索性放手一搏,以界术御剑轰击阵眼,谁知那九转阴阳阵应声而破,便如土鸡瓦犬一般,阁下对地宗阵法这般推崇,只怕是有些言过其实了……”
亡尸面不改色,淡淡地看向洛晨,忽然言道:“如此说来,洛公子当真是本领高绝,竟能以真人圆满之境一剑破去九转阴阳阵,这阵法一破,起阵之人也比遭反噬,洛公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真是可喜可贺……”
洛晨面色清冷,缓缓站起身来:“哪里哪里,说来我能破去大阵,保得性命,还多亏了那观星引灵之法,当日我父母双亡,府邸遭焚,阁下便趁我心神混乱之时将那观星引灵之法暗中传授与我,还在我心中留下魔念,使我痛不欲生,我书院三位长老见我可怜,将我收入仙门,你又暗中作梗使我拜入人宗……”
“哈哈哈哈哈……”
对面亡尸忽然起身,哈哈大笑,看着洛晨说道:“好好好,这故事真是越听越有趣了,你且往下说,我暗中作梗使你拜入人宗,然后呢?然后又如何了?”
洛晨面色沉凝,全不理会亡尸嬉笑,又复开口说道:“那观星引灵本就是你的法门,坠星剑谱亦是你留在人间之物,否则当初我那凡真师公也不会从赤泽将其带回,你自知坠星剑谱在人宗之中,故而才将我引入人宗,后我师父寂真人见我有观星引灵之法,这才设计让我参悟坠星剑谱,习得其中剑术,我一直以为坠星剑谱是先被心魔学了去,直到那日你忽然来在我本命界中……”
这会亡尸脸上犹有笑意,闻言点头说道:“嗯嗯嗯,说得好,这故事前后呼应,转合自然,洛公子真不愧是状元之才,既然你已经将这前因后果捋得这般清楚明白,那么也应该知道我姓甚名谁,也该知道我的来龙去脉了吧?”
洛晨双目冷然,盯着亡尸,缓缓说道:“上古三才阵,仙宗灭大妖,当日大妖未死,残存于世,蛊惑百姓,建立阴神教,那天地九泽一说便是皆百姓之口,散于乾坤,最后竟连仙宗之人都深信不疑,实际天地九泽,一一而生,九泽齐聚,大妖重临,而你便是当年那祸乱苍生,颠倒日月的上古大妖!”
亡尸闻言,面上不但无愤怒惊诧之色,反倒微微一笑,又复坐下,把玩桌上酒杯:“不错不错,天地九泽一说确是我命阴神教徒散布出去的,随后我又命修为高的教徒携我神血将之一一做成,只是九泽难炼,谋划多年也只成了化影泽赤泽,然而后来便顺风顺水,连出骨泽魂泽,可纵然如此,还是差了许多……”
洛晨这会被亡尸误导而犹自不觉,立时开口说道:“差了许多?天外天四极之地,便是四泽,而眼下四极已去其三,天地九泽已成其七,还说什么难炼?你先是趁我父母双亡,心神震动之时,藏于我神魂之内,后又蛊惑天宗衍真,使得他心神大变,为你所用,为的就是做成九泽,重临世间,可对?”
亡尸这会面色黯然,长叹一声,缓缓说道:“对与不对,又能如何?洛公子,眼下你已为仙宗不容,又何必执着于我?待到九泽齐聚,我自离开,重临世间,到时是生是死,是成是败,皆与你再无瓜葛,你自可与尊夫人另寻福地,隐居享乐,岂不更好?”
洛晨一双眼中不喜不怒,看着亡尸,忽然问道:“当日洛府大火,究竟因何而起,我生父生母并府中一众伙计婢女是不是死于你阴神教之手?”
亡尸瞥了洛晨一眼,摇头说道:“说起此事,我自知其中来龙去脉,你父母并府中之人并非死于我阴神教之手,当日洛府大火乃是有人故意纵之,为的就是让你家破人亡,不得不拜入仙宗,至于这放火之人究竟是谁,那我便不知了……”
“不知?”
洛晨嘴里轻声一问,站起身来,手中白光一闪,飞沙剑须臾而显。亡尸饶有兴味地瞧了瞧那洁白如玉的飞沙剑,呵呵一笑:“眼下我只有一缕残魂,尚能破去那地宗九转阴阳阵,你不过真人圆满的修为,也敢与我相争?”
“嗡——”
洛晨一言不发,飞沙剑上白光赫赫,怜荷后退一步,素手半按,二人中间酒菜圆桌倏然消失。洛晨剑锋一抬,朝着那亡尸直刺而去,亡尸嘴角一翘,身形飘忽,满天星辰随之而动,无论洛晨剑法如何迅疾灵动,却连他一点衣角都难碰到。
“坠星剑谱乃我所创,而今你却用坠星剑谱攻我,岂不是白费力气?”
说话间,亡尸手中羽扇一摆,一道剑气倏然而出,洛晨剑法登时大乱,连退十余步方才将之化去,止住身形。亡尸于院中负手而立,哈哈大笑:“快快收剑,莫要再争,坠星剑法于我无用,你纵累死也是徒劳无功,还是歇歇罢!”
这边话音未落,洛晨还真就把剑给收了,淡然说道:“你本领固然高深,可此地毕竟是我的本命界,身在他人之地,还是收敛点好……”
洛晨一语未了,亡尸身侧忽然亮起无数光点,随后数十道剑气飞射而出,道道精纯,杀意昂然,朝着亡尸当头罩下,每一剑皆以界术催动,锋锐无匹,纵然他有天大的本事也难尽数避开。谁料那亡尸目视剑光,竟不闪不避,反倒略一点头,低声说道:“好剑法,既如此,我便再送你一场机缘……”
说罢,周围本命界赫然而动,洛晨只觉满天星光如刀,刀刀入脉,剧痛无比,原本郁结在经脉中的先天之气竟被星光生生打散,朝着紫府汇聚而来,这其中自是痛苦非常,洛晨被这等苦楚一逼,体内灵力流转更甚,剑光狠狠朝着亡尸刺下!
“铮——”
就在此时,夜空星光尽数化入洛晨经脉,本命界倏然而散,亡尸亦没了踪影,洛晨回过神来,才看见自己竟悬在一片无尽江水之上,迎面一颗龙头赫然袭来,这会洛晨剑光尚未收起,龙头来的又快,洛晨心下一惊,剑光赫然而下,直奔龙颈而去,这正是“四极荡尽天无色,九泽皆成六合悲”,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