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洛晨蓝心将寂真人所留之物一一看过收拢,这才回到人宗村落,此时村落已然一片破败,不服当日仙境气象。此时云纸,玉砚,墨龙三人共其他宗门子弟来在人宗,正相谈间,一名女修忽抬手指向蓝心所在之处,说有鬼仙藏匿。
列位看官,这一群修士中除了云纸,墨龙,玉砚三人,皆出自小门小户,其中有些宗派已然被阴傀攻破,伤亡惨重,剩下的宗门纵然一时无虞,却也人人自危,又想着趁此机会在仙界扬名,故而那女子甫一开口,众人气势登时一鼓,连腰杆都直了几分。
洛晨眉头一皱,看向方才说话的女子,女子柳眉一竖,浑然不惧,又复上前一步说道:“我不过道童修为,然却出身寻影宗,我宗别无所长,唯擅寻踪追影,眼下这人宗空空荡荡,除了你身上颇有灵力,就只有村落深处存有一丝鬼气,我宗被鬼仙灭门,这等气息我死也不会看错!”
这边话音未落,女子手中印诀一起,一道流光自紫府而出,她毕竟只有道童修为,流光颇为涣散,时明时灭,在半空盘旋了一阵,这才倏然射向村落深处,女子冷冷地瞪了洛晨一眼,身形飘动,骤然朝村落深处而去。
洛晨面色一变,正要赶上,却见墨龙,云纸,玉砚三人已然挡在了自己身前,三人皆是真人境的修为,洛晨又念及旧日传道授业的恩情,此时竟不愿以身法脱出,只得任由三人挟制,坠在众人身后,不多时已然来在寂真人的小院门外。
此时那寻影宗的女弟子立在门外,几名同样衣衫破损,神色愤恨的修士分立左右,想来都是被鬼仙杀上家门的仙宗弟子。那女子回头看了洛晨一眼,随后才转回身子,冷声说道:“你方才既然没有遁走,此时又为何不愿现身!”
一语未了,女子身边一名男修早已没了耐心,神色阴沉,狠然说道:“鬼仙不过旁门左道,早该除之,更何况眼下鬼仙又以邪法炼化百姓,屠戮我等门户,今日正当以这鬼仙贱命,聊祭各派英魂,随后再集各宗之力,灭了鬼仙道统!”
说话间,男子双手错动,灵力成风,狠狠地朝着寂真人小院门扉轰了过去,被墨龙三人围在中间的洛晨界术展开,身形闪烁,须臾已然挡在门前,也不出剑,单手圆转,灵力如水,轻飘飘地便将男子一击化于无形。
众人色变。
那男子见洛晨招式顺畅,灵力精纯,自知不是对手,却犹自不退,又要攻上。此时墨龙长老倏然而至,抬手将男子拦下,看向洛晨,神色复杂,说道:“我等不过先来拜会,宗门长辈须臾便至,洛晨……你可知鬼仙在凡间将百姓炼成傀儡,袭击仙宗之事么?”
洛晨面沉如水,傲然而立,全不理会墨龙询问,冷然说道:“此乃我师父寂真人道场,眼下恩师虽已尸解下世,但她修行道场却也不是尔等想毁就毁的,今日尔等若要强闯,只怕这仙宗同门的面子,就顾不得了……”
此话一出,那雪山门的后辈眼中精光一闪,登时站了出来,却并未看向洛晨,反对墨龙说道:“墨龙师兄,仙界一向以三宗为首,三宗之中又以人宗最强,只是眼下人宗尸解,此人藏匿鬼仙,却又在这顾左右而言他,您身为天宗翘楚,正当给这些宗门被灭的道友一个交代才是。”
这雪山门弟子看出洛晨与墨龙,云纸,玉砚有旧,而三人之中,又属墨龙与洛晨最为熟稔,故而此时他一开口,便将这难解之题扔给墨龙,宗门被毁的几人也纷纷看来,面色不悦。墨龙瞥了雪山宗弟子一眼,思虑良久,这才看向洛晨,缓缓说道:
“洛晨,鬼仙在人间仙界,犯下滔滔罪行,罄竹难书,无数百姓枉死鬼仙之手,那鬼仙还将往死百姓炼成傀儡,攻打仙门,仙宗七十二门,竟有二十几门一夜之间道统崩催,鬼仙一门如此罪大恶极,你为何还要一味相护!”
一番话说道后面,墨龙真人面色愤慨,灵力奔腾,显然是对鬼仙所作所为深恶痛绝,旁人虽未如墨龙一般义愤填膺,面上也有恨然之色。只是,洛晨将这一片大义凛然的神色看在眼中,心下竟没来由地觉得可笑,随后嘲讽之情溢于言表。
墨龙双目一瞪,又要说话,一旁地宗玉砚真人急忙上前,说道:“洛晨,鬼仙一脉犯了仙凡两界大忌,断难放过,这些道友师门遭劫,难免有过激之处,不如你先让开,让我,墨龙,云纸几人带着众人入内查看,断不会损毁道场分毫,你看如何?”
眼下院中鬼气并未散去,也未移动,洛晨虽不知蓝心为何不逃,但也不能将她交出,思虑至此,正要开口,一阵灵力波动忽然自村外而来,随后一个男子声音隆隆而起:“天宗云清飞仙,静风真人,地宗玄落飞仙,沉碧真人,同各路仙宗同道,特来拜会人宗道友!”
这话音气势磅礴,尚未散尽,已有八道人影倏然而至,缓缓行来。那雪山门弟子双眼一亮,登时扑上前去,倏然跪倒,对着一名白袍白须的男修叩首说道:“弟子雪山门秦康,叩见师祖!还请师祖和各位宗门前辈明察秋毫,莫要放了鬼仙邪修!”
方才话音一起,洛晨便知不好,这几人个个灵力沉凝,气势昂然,举手投足超然出尘,衣袍华贵,隐有真元流转,面色清冷,道至深处无情。那白袍男子看着跪倒在地的秦康,淡淡地扫了院落一眼,淡然说道:“鬼仙就在院中,为何还不入内杀之?”
秦康闻言,猛然抬头,说道:“禀告师祖,方才我等进入人宗村落,方知人宗上至掌门,下至弟子皆已尸解下世,只留一人接引。此时寻影宗师妹察觉村中有鬼仙藏匿,我等生怕鬼仙于这位接引弟子不利,欲要寻到除之,谁知这接引弟子竟……竟与那鬼仙……”
白袍男子双目一动,灵力乘风,轰然扑面,洛晨只觉阴冷透骨,遍体生寒,急忙催动周天,先天气缓缓流转,半晌才将这一阵寒意化去。男子冷哼一声,却并未发难,只淡淡说道:“你且起来,有天宗地宗前辈在此,定能给我们这等小门小户一个公道。”
秦康心思一转,早已明了,也不起身,直接朝着其他前辈恭敬叩首,这才起身退到一旁。此时一名身穿蓝白道袍的男子身形闪动,也不搭理墨龙云纸二人,直接逼在洛晨面前,冷然说道:“我乃天宗云清飞仙,你就是那留作接引的人宗弟子?”
飞仙威势,非比寻常,洛晨只觉周身灵力滞涩,难以运化,但却犹自不退,抬手施礼说道:“人宗洛晨,见过云清前辈。”
云清飞仙略一点头,漠然发问:“人宗举宗尸解,可有此事?”
洛晨催动周天,以先天气抗住威压,缓缓说道:“正是。”
云清双目猛然一瞪,突然喝到:“举宗尸解,非同小可,你不过堪堪证道真人,修为微末,道行低下,人宗之中人才辈出,真人圆满无数,飞仙更有上百,为何偏偏留你一个连真人初境都尚未稳固的小小弟子作为接引?”
说话间,云清飞仙周身雷光闪动,灵力奔腾,洛晨强忍不适,开口说道:“我人宗前辈,深谋远虑,行事布局,岂是鼠目寸光之辈所能揣测的,若是前辈对于我宗尸解一事有所疑惑,大可待我宗掌门劫终回还之日,再来细细询问。”
此时,雪山宗掌门忽然开口说道:“院中有鬼仙,这小小弟子说人宗举宗尸解,又自称是接引之人,呵呵呵,只怕咱们是又慢了一步,人宗已然遭鬼仙屠戮,至于这小弟子么……”
方才洛晨举手投足施展出的本领,秦康自认不如,心中便有嫉恨之意。此时见师祖开口,秦康登时接道:“这小弟子多半为鬼仙所俘,卖宗求活,与鬼仙沆瀣一气,随后编出一套举宗尸解的弥天大谎,欲要瞒天过海!”
“一派胡言!”
墨龙真人闻言,登时开口喝骂,却被一旁的静风真人拦下,云清飞仙看向洛晨,缓缓说道:“此时这院落虽合五行八卦,但却连一丝灵力也无,我欲毁之,易如反掌,但你毕竟是人宗弟子,我再问你一遭,人宗举宗尸解,可有此事?”
洛晨尚未晋级真人之时,便曾与蓝心大战人宗无心,无情,无关三位飞仙长老。只是那时三位长老所用本领不过三成,此时云清飞仙却不会手下留情,灵力鼓荡之处,一丝鲜血早已顺着洛晨嘴角流下,洛晨哂然一笑,忽然问道:“你们便这般要至鬼仙于死地?”
云清面色一冷,旁边地宗玄落飞仙开口说道:“鬼仙下屠百姓,上犯仙门,桩桩件件,俱有实证,你修为虽然不高,但也算是可造之材,我劝你还是俯首认罪,随云清师兄到那天宗九雷灭邪塔中赎罪,或许还能保得一条性命。”
此话一出,云清飞仙面色倏然一动,九雷灭邪塔乃是百年之前天宗前辈耗费无数心血,方才建成,又以全宗飞仙之力炼化,一旦功成,可比人宗无光界。只是此事极为机密,前来炼化的飞仙都在九雷墟中不得离开,这地宗的玄落,又是如何知晓的?
洛晨自然不知云清的心思,呵呵一笑,傲然说道:“我本无罪,为何要认,阴神教于孤村炼阴魂,于北境化黑骨,这等天怒人怨之举,尔等视而不见,鬼仙行事低调,忽然发难,尔等却不问根由,大举杀之,说尔等鼠目寸光,还真是……没冤枉了你们!”
“放肆!”
“云清师叔且慢!”
云清飞仙周身灵力鼓荡,逼入洛晨体内,只听一阵脆响自洛晨体内传来,一身骨骼十断其九,洛晨目眦欲裂,强忍剧痛,飞沙剑自本命界倏然而出,直逼云清紫府,这一剑乃是寂真人所授,威力无匹,云清飞仙倏然一惊,却不后退,灵力绵绵密密,将飞沙剑定在紫府一寸之处,再不能进分毫。
“不自量力!”
云清灵力一鼓再鼓,身后院墙倏然倾塌,一股鬼气却依旧纹丝未动,洛晨自知不是云清对手,猛然收力,生受一击,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借力而起,朝着院中一缕鬼气直扑了过去,也不管会不会被云清察觉,只欲以界术带着蓝心遁走!
“小辈尔敢!”
云清飞仙身形错动,探手朝着洛晨抓去,谁知那院中竟连半个人影皆无,只有一张幽蓝鬼符漂浮半空,洛晨甫一触碰,那鬼符便倏然张开,隐隐成旋,洛晨落入其中,须臾便没了踪影。云清含怒一击随后而至,登时将寂真人房舍轰成了一片瓦砾场。
一众修士尽数一愣,方才他们以灵力探查,皆以为院内隐匿鬼仙。须知以符伪造鬼气容易,伪造鬼仙却是十分难成。方才院内一张符竟能骗过一众飞仙真人,如此想来,施符之人的修为也必是十分精深可怖。
良久,雪山宗师祖方才上前一步,看着云清飞仙说道:“院中有这等精深符,看来人宗已然不免,此时鬼仙猖狂,两界危殆,龙不可一日无首,今后还请云清道友多多指教。”
云清飞仙看着眼前一片残破,半晌才回过神来,随口说道:“覆雪道友客气了,鬼仙之祸,还得仙界群策群力,方能扫清环宇,还两界太平。”
此时,地宗玄落飞仙又复开口:“方才那人宗弟子不过真人初境的修为,云清道友大可将之擒下,慢慢审问,为何偏要下那等雷厉风行的死手?”
眼下云清已然平复心绪,闻言笑道:“玄落道友,鬼仙为祸,两界遭劫,方才我乍闻这弟子与鬼仙勾结,正是怒其不争,一时失了分寸,回头我自会通报仙界各宗,全力将那弟子抓回,细细审问,再做定夺。”
此话说完,一时间再无人言语,目光却都不由自主地望向人宗村口,那村口树下,有一水井,水井深处,正是那名动仙门的无上神界,无光界,一群人绕来扯去,不过都是想在这无光界上,分一杯羹罢了,这正是“身死转世疏无异,到头不过做羹汤”,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