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拼命从王大力的手里挣脱开，他从椅子上跳起来，跑到旁边，躲过王大力的追击，回头嬉皮笑脸的说道：“活该，我让你臭得瑟，这就是你的报应。”

王大力的脸一阵白一阵红，他抬起手指着周正，想说一些狠话刺激周正，突然想到周明就在旁边，绝对不能骂周正，于是他改变了自己的策略，转过头一脸委屈地看着周明：“叔叔，您别听周正瞎说，我平时不那样，不信你可以问郑彬！”

郑彬坐在一旁本来担心王大力在冲动之下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后来看到王大力意识到了周明在旁边，这才把心放了下来，看到他把自己扯到了问题的漩涡之中，郑彬马上低头假装吃自己的饭，同时低声嘀咕道：“你们的恩怨不要把我扯进去，我是一个无辜的人，请让我好好吃一顿饭吧。”

这句话一下把王大力和周正逗乐了，连旁边的周明都忍不住笑了出来，饭桌上本来凝重的气氛一下被打破了。

周正和王大力乖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重新大吃大喝起来。

周明自顾自的喝酒，很长一段时间内他没有再说话，刚才周正说的王大力那些话，本来他是不相信的，可后来看到王大力那么激动的去捂周正的嘴，他这才觉得周正的话很可能有几分可信度。

“你们年轻人在一块怎么玩，怎么相处，我这个上了年纪的人不应该管，不过凡事都要掌握一个度，任何事情超过了一定的限度之后，都会有麻烦的，所以我希望你们今后在相处的时候，多多的彼此照应，人这一辈子能交到几个真心的朋友不容易，上了年纪我才明白这个道理，你们要好好珍惜这段友谊。”

几杯酒下肚之后，周明有感而发的说道。

周正和王大力他们听到这番话，心里都有一些淡淡的感触，但他们谁都没有表现在脸上，郑彬和王大力抢先开口说道：“叔叔您就放心吧，我们以后肯定会好好相处的，周正在学校人缘儿特别好，除了我们以外，他还有很多朋友的。”

王大力和郑彬一开口就停不下来，两个人把周正在学校的情况，以及大家认识之后发生的一些有趣的事情，全都讲给了周明听

周正怕郑彬和王大力说走了嘴，把自己在学校遭遇的那些不好的事情说出来，他赶紧冲两个人使眼色，但两个人故意不朝他这边看，想故意让他着急。

周正提心吊胆了半天，后来才发现，他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郑彬和王大力很有默契的把周正在学校里遭遇的那些不好的事情全都隐瞒了起来，只挑好的事情告诉周明。

听到自己的儿子在学校里那么受欢迎，周明的心里很开心，其实自从周正去县城读书以后，他每天都在担心周正，怕他在县城里住不惯，怕他的臭脾气在学校里交不到朋友，更怕他耍混在学校里闯祸。

周明听完王大力和郑彬的讲述之后，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端起酒杯，把一大杯白酒一饮而尽，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白酒太过辣喉，一杯酒下肚之后，周明的眼圈发红，眼神迷离。

郑彬和王大力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两个人看看周正，意思是问问他是不是刚才两个人说错什么话了。

周正摇摇头，给了他们一个否定的答案，周正心里明白，他老爸肯定是想起了以前不开心的事情。

周正赶紧站起来，嘻嘻哈哈的走到自己老爸身边，笑道：“老爸，你年纪越来越大，怎么酒量越来越小呀？这才喝了几杯呀，就醉了？要是醉了你就回房间休息吧，剩下的东西吃完饭我们自己收拾。”

郑彬和王大力也都站了起来：“叔叔您累了就快去休息吧，不用陪我们，吃完饭我们三个收拾这些东西，刷碗的刷盘子的都有。”

周明叹了一口气，伸手示意让郑彬和王大力坐下，他转过身看着周正：“老爸没事，你回去坐下，吃你的饭。”

周正看出了自己的老爸好像有话说，于是他没有再废话，直接乖乖的坐回了自己的位子，等着自己的老爸开口说话。

周明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是在思考怎么开口，还是在回忆往事，半分钟之后，他突然感慨的开口对郑彬和王大力说道：“你们两个既然是周正的好朋友，我也就不拿你们两个当外人了。周正从小跟着我这个没本事的爸爸，没少吃苦……”

眼看自己老爸说的不像话，周正马上开口打断他：“老爸您喝醉了，别再说了，吃点东西赶紧回去睡吧。”

“你别打断我。”周明没好气的对周正说道。

王大力和郑彬都很尴尬，在这样的局面下，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看着自己的老爸有些喝多了，周正怕继续跟他杠下去，会让周明更不开心，于是他只好低下头，任由周明把话说下去。

“我这个儿子其实一点儿都不混，而且从小非常懂事。”周明重新抬起头，看着郑彬和王大力，“他之所以性格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其实全怪我这个老爸对他保护不够。在他很小的时候，我要为全家的生计奔波，他只能跟着他的爷爷一起生活，老人家只能照顾孩子的温饱，对孩子其他方面的需求是没能力顾及的。因为某些原因，周正成了全村孩子欺负的对象，但这不是他的错，错的另有其人，但我永远不想提她。”

话题越来越沉重，王大力和郑彬全都不知所措，两个人不知道是该开口说话好，还是继续沉默下去安安静静的听周明说话好，思索了半天，最后两个人达成了默契，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等周明继续说下去。

“没有父亲在身边保护，身边的爷爷又年纪大了，没有保护他的能力，周正只能自己保护自己，他跟每一个欺负自己的孩子打架，不管对方比他大几岁，也不管对方比他高多少，只要对方欺负他，他就把对方打到哭为止。”

周明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酒杯上，表面看上，他像是在跟酒杯说话。

周正没有停下吃饭的动作，他仍然一块接一块的夹鸡肉到自己的碗里，然后把每一块鸡肉啃得干干净净，似乎自己老爸说的话跟他毫无关系。

“他一次都没有跟我说过有人欺负他，一次都没有。”

周明又再次抬起头，看着王大力和郑彬。

听着周明的话，王大力和郑彬的思绪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和想象中，想象着童年的周正和比自己大的孩子打架的画面。

“那时候我长期在外地打工，回家的时间非常短。一回到家，就有村里人和我告状，说我们家周正这不好那不好，总是欺负他们家的孩子，让我好好严加管教一下周正。

那时候我也年轻气盛，根本没有想过去了解事情的真相，一听到人家说自己的孩子不好，我就怒不可遏的回来教训周正，打他骂他，可不管怎么打骂他，他都不会告饶，也不会替自己解释，更不会认错，这就让我更加生气，有时候甚至拿皮鞭抽他。”

郑彬心里开始难过了起来，他撇了一眼周正，周正仍然自顾自的吃着鸡肉，仿佛周明说的话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刚才还胃口大开的王大力，此时也吃不下任何东西，他两个手肘撑在餐桌上，拇指交错的缠绕在一起，来回推挤，他目光复杂地盯着自己的拇指，眼眶阵阵发热。

周明继续开口说道：“后来有一次，他爷爷看到我打他，问我为什么，我把村里人的话告诉了他，他爷爷哭了，哭着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我。

那一刻我差一点疯掉，我恨不得暴打自己一顿，到现在我都不能原谅自己。

周正的坏脾气就是这么来的，这不是他的错，全是我这个当爸爸的不称职，没有给他足够的保护造成的，你们是他的朋友，可能在今后的相处过程中，他的坏脾气会惹你生气，我在这儿提前对你们说声对不起……”

周正再也听不下去了：“爸，您越说越离谱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提它干嘛？”

“你别管，不提我心里难受！”周明的眼圈更红了。

王大力和郑彬从沉思中醒过来，两个人同时开口说道：“叔叔，你千万别那么想，周正的脾气一点儿都不坏，他是我们中间正义感最强的一个人，而且有担当，如果不是他的话，可能我们学校现在都还没有足球队呢。”

周明欣慰的点点头，然后努力控制住自己悲伤的情绪，缓缓说道：“这孩子也许就这一个优点了，脾气犟，认准一条道一定走到黑，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王大力回头看了一眼正在狼吞虎咽吃鸡肉的周正，笑道：“岂止是九头牛，我看九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周正的犟脾气一上来，我都有点儿憷他。”

周正抬起头，得瑟的看着王大力：“既然知道怕，以后就乖乖的听我调遣，没事儿千万别跟我吊猴玩！”

“去你的，你小子别蹬鼻子上脸。”王大力白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