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飘零,混合着界临虚相,使天地间更为朦胧。
明市公墓里,张天流持伞而行,七拐八绕来到养父墓碑前,将另一手拧着的箱子放下,打开,里面都是香烛祭品。
放下伞,罩着箱子,张天流开始割草。
“祭完这次,我怕是没时间再来看你了,你呢,谁也别惦记,都好着,我会在离开前给他们寻一处避风港,以后就由他们来跟你唠叨了,我,去过我的余生。”
一边说,张天流一边将祭品摆好,再烧香点蜡,斟酒祭拜。
末了,坐在墓碑前,从箱中取来一叠冥纸,边烧,又边开始唠叨。
人的一生有很多活法,可活来活去最终都活到了一条路上。
“你把两辈子活成了一辈子,简单,不骄不躁,虽有烦恼却更多释然,境界比我高多了……”
抓起老酒,敬墓一点,自饮一点,祭品贡完养父便由他就地解决,当做了下酒菜。
嗑着花生米,还嚼着叉烧,左手鸡腿右手酒瓶,坐在细雨蒙蒙中,享受这孤寂的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酒没了,贡品也完了。
张天流起身,一口点燃两支烟,一根放到墓碑旁,石头压着挡雨,另一根自己叼着,抓起伞,提上装满垃圾的箱子往山下而去。
翌日,坐在雾山市场餐厅里的张天流,看着新闻报道愣愣出神。
新闻报道的是迁徙。
一场比春运更加庞大的大迁徙。
对于界临结束带来的灭顶之灾,九州人类唯一的办法是将人口迁移到古遗迹中。
随着界临白热化,九州暴露的古遗迹是越来越多,但多半隐藏在名山大川之中。
有些古遗迹危机重重,有些古遗迹则空无一物,不是一片荒芜的沙漠,就是戈壁。
不过附近的修士发现,这些地方虽然荒寂,但不是没有利用价值的,修士能察觉到里面的灵气也在复苏,而且没有界临异象,说明界临结束后不会被无边海淹没。
可惜的是这些古遗迹并不大,一眼就能望到边,边界各有不同,如水中,边界全是水,宛如身处在龙宫之中,有些是山石,如身处山洞,还有树洞。
而生机保存越好的遗迹,里面越是凶险!
凶险往往伴随机遇,保存好的遗迹中残存了不少奇珍异兽与天材地宝,就看有没有本事拿。
目前先将普通人迁移到没有危险的古遗迹里,由军队配合部分异人保护,另外部分异人跟随修士去开辟保存好的遗迹,为后续迁移做准备。
当然,少有人知道,他们能进入古遗迹,古遗迹中的原居民也能出来!
只是目前发现的人寥寥无几,新闻的视角依然放在普通人身上。
在这场浩荡的运动中,发生了许多事情,动乱虽没出现大规模,却也不少,主要就是疑心病,没有人知道自己会被带到哪,因为很多消息是封锁的,他们只知道去了就能活,不去留下就是死。
可凭什么相信?
特别是一些自作聪明的家伙,非要独干,主要目的多半是偷鸡摸狗!
迁徙的命令下达已经有几天了,但还是很突然,许多人根本没有准备就受到了消息,如果不去,不知道还要排多久。
于是能带走的东西寥寥无几,成了这些小家伙光顾的乐园。
纵使有些素质不错,但面对自己喜爱的东西也难割舍。
芦市一家商场的乐器店里,就出现这么一副场景。
“我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能坐拥这家乐器店的所有器材。”一个长发青年抚摸这一件件乐器,喜不自胜道。
在这家店里还有四个青年男女,其中一个最小的少女忍不住跟身边的寸头男子道:“哥,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寸头男还没开口,正拿下一把吉他的长发男子就笑道:“走?要走你们走,我可不走啦,说什么这些幻象有危险,我也不见什么危险啊,你瞧,这不就有一个怪东西吗,咬我啊,你咬我啊。”长发青年说话间,对着面前一只怪异如水蚤的虚影连连挥手。
寸头男沉下脸道:“阿峰别闹,挑一件你喜欢的就走,其余人也一样,这件事,如果是假的,以后还有出来的机会,但要是真的,我们不能拿命开玩笑。”
同样的寸头的一个女人走到寸头男身边,道:“马哥,我听说是刷身份证后再分配,我们未必能走在一起啊。”
“这个……”寸头男皱眉,看似沉思,实则也没办法。
寸头男的妹妹指尖划过钢琴后,笑道:“我肯定会跟我哥一起的。”
“废话,要是洮洮你跟马哥这对亲兄妹都不能一起,那这迁徙搞得也太残酷了,谁还愿意走啊,只是我们三人老家天各一方,这次迁走不知何年再见了!”
五人正感慨时,突然一道光从外横扫而来,刹那间在五人头顶上一掠而过。
五人一愣,左右看看,似在寻找光源,结果什么都没看到,如果是幻觉,不可能五人都出现。
正疑惑时,突然又是一道光,却不是从店外横扫进来,而是从天而降,几乎是贴着寸头男肩膀落下!
这道光来的同样蹊跷诡异,不过五人都看清了,那像是一张纸,可以穿透一切。
由不得他们考虑清楚,伴随地面一震,在五人惊恐的目光中,整栋商场开始从左右分开!
而分开的地方,正是刚才白光光顾过的地方。
轰隆隆巨响震颤在五人耳畔,他们骇然又不知所措。
砖石、商品从上方滚滚而落,眼看要将他们五人掩埋时,突然一个巨大的金光掌印横空出世,一掌就将他们头顶的半栋商场拍成了散落天地间的尘埃!
前一刻还是商场景象,刹那间,碧波晴空,天清气朗,是个出游的好季节!
五人头皮在这一刻,已经麻得没了知觉。
“臭秃驴,我看你还能救几个!”
如炸雷般的嗓门冲天而降,把五人从呆滞中震醒。
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姿挺拔,但衣衫破破烂烂的老僧悬浮于空,在他对面,同样一个衣衫破烂,但头发奇长,还乱糟糟的仿佛几百年没洗过澡的人,发出雷鸣般的张狂大笑。
不知是他的笑声,还是凌空跺足导致的,整个芦市都在颤栗。
此等撼动天地的力量,让乐队五人惊若寒蝉,瑟瑟发抖,又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