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丰,他走上前,轻轻捏住九月儿身上绳索,他的拇指上微微留的有些指甲,只见他虎口的腱子肉一绷,稍一使力,那细如小指的绳子已登时被他掐断,这手功夫连押九儿的士兵心中也不由暗暗喝彩。
付乘风一把抽下绳子,回身冲王敬节道:
“兄弟还有身负重命,另有要事,就不多为打扰张兄了。王将军,我这就去处理蹇宝之事,也请王将军退兵三十里,不日回营如何?”
他说时,一又眼定定地望着王敬节,不容他轻易托辞。
王敬节一愕,半晌狠心道:
“好!”
付乘风一抱拳:
“多谢王将军款待之谊。”
说着一携九儿,并不避嫌疑,带着她向帐外走去。
......
那一天的云彩,从此九儿记得特别清楚。
那个长得瘦硬的男子,牵着她一只手,把她带出了大帐,带出了惊慌与恐惧的纠缠中。
帐外有风有云,他的手很硬,指很长,握着自己的腕让九儿感到一种被命运牵扯住的感觉。
九儿忽然感到很了解小妹,了解她那么高傲的女孩儿,为什么会一箭向这个男子射出,而后,又为什么会那么伤心地狂奔而去。
但这男子,九儿看着他驾车时微现疲惫的瘦硬侧影,觉得:
他的人、他的情感、他的理想,几乎都象他的手指一样瘦硬。
他似乎是完美的,但是、他这样的人,是能给人拥有的吗?
是能用来爱的吗?
这世上原有一种人,天生来就会吸引到别人的爱的,但天生来就是让人想爱而爱不进去的。
想到这儿,九儿心中似乎就有一种伤心,她不是替自己伤心,而是替小妹伤心。
但在她心底更深处,却更像替那个男子伤心。
在他一生中,就不解什么是温柔与幸福吗?
驰走天下,纵剑江湖,说起来跳荡激越,但那就是全部的生活、就是真正的幸福吗?
单车在草丘间奔驰,九儿的思绪象草丘一样绵延起伏。
她觉得这一天,在她此后一生中都会是个重要的日子。
她用心地看着车子经过的每一个地方,仿佛想把她这偶然邂逅的一切都牢牢记住。
他们已驱驰了一整天,将近高台了,前面忽然出现了四个人。
看到那高矮胖瘦,九儿就认出来那是韩商严、魏宇、韩晋和屈言路四个。
九儿不知怎么心头一紧,他们来做什么?
会为难这个男子吗?
付乘风也已看到那四人,就象对方也已看到他们。
他们车马相会,各各勒缰停了下来。
如果说吴小妹对天下有什么理想的话,她理想的社会就是:
大家各有各的马群,在一块天一样大的草野上放牧,谁也不管谁,一年一度,跑马节上一见。
要说她的老家,其实在祁连山麓之南,但她生来不喜欢山,她喜欢平坦旷荡的草原,而山的嵯岈突立,山的阴影连绵,总给她一种险恶之感。
她不觉得人世间不应该有罪恶,她并不那么善良到愚傻,她认为那是人人与生俱来的恶德,一个控制不到,人们不免要犯的嗜血的错,像草原上原就不乏马贼恶棍,但她,有她的弓,她的箭。
让她忍受不了的是那种有组织的恶德与暴政,忍受不了有意组织一支军队的屠戳。
争夺天下、他们说要争夺天下,那有必要吗?
天下自是天下的天下,它是天地的,人生其中,不过是个过客。
她想,争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