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
张本煜的嗓子,干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这是我爹爹的墓”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从树上摸到地面,到处摸索着坟堆的所在。
甄玉秀忙哽咽着指引他。
摸到坟堆后,张本煜直挺挺地跪下,拜了三拜:
“孩儿不孝,今日方来拜见爹爹。”
他身旁甄玉秀亦是向坟堆拜下,心潮起伏,感慨万千:
她怎么也想不到,原来自己幼年时候,爹爹带着她来拜祭的这个人,竟然就是她的公公!
一时间,往事的一幕一幕齐齐涌上心头,她记起了那日的种种
也是这般的大雪天,甄士隐一身布衣打扮。
他抱着年幼的女儿,深一脚浅一脚地,朝这株老松走过来。
“爹爹,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年仅五岁的小玉秀,因为怕冷而紧紧搂着父亲的脖颈,好奇地问道。
甄士隐搂紧了她,掩了掩她的小披风,以防寒风蹿进去。
“爹爹要去见一个人。”
“那人住在这里吗?”
甄玉秀四处张望,远远近近皆看不见人影,道:
“这里一点都不好玩。”
甄士隐涩然苦笑:
“所以啊我们要来看望他,免得他寂寞。”
老松已在眼前,甄士隐停住了脚步。
他将小玉秀放了下来,将她扶稳方松开手,然后望着眼前荒芜的坟堆,长叹口气。
不知何时,他的眼眶微微泛起了红:
“都督二宝来了。”
他极轻极轻道,话音未落,泪便先坠了下来。
“爹爹!”
小玉秀不解爹爹为何突然流泪,揪着他衣袍道,道:
“爹爹哪里痛?秀儿呼呼,呼呼”
甄士隐自觉在女儿面前失态,匆忙用袖子抹去泪水,然后摸摸她的手:
“秀儿乖来,跪下来磕个头。”
小玉秀不敢违背父亲的话,乖乖跪在坟堆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
“这是我女儿,我和的女儿,本来我们都该来看您的,可她身子一直不太好,就没让她进京来。”
甄士隐也跪下了,絮絮地说着:
“这几年,我一直在扬州呆着,是个小小的县太爷。您该笑话我了吧”
“当年那件事以后,我也想明白了,替朝廷做事,尽忠职守没用,两袖清风也没用,还不如踏踏实实地给自己存些家底。嘿嘿,您听了这话该骂我了吧”
“爹爹,你在和谁说话呢?”
小玉秀在一旁,她不明白爹爹为何喃喃地自言自语。
“爹爹在和埋在这里的一位伯伯说话。”
“这位伯伯是谁?”
小玉秀已经稍微认得几个字,环身张望了下,却并未看见有墓碑,奇道:
“这位伯伯的坟前怎么没有碑?”
甄士隐涩然苦笑,长叹一声,看见身旁青松苍劲,道:
“谁说没有墓碑,这棵树便是这位伯伯的墓碑了。”
“树?”
小玉秀爬起来,绕着树找了一圈,还不慎被掩在积雪下的树根绊了一跤,也没有找到任何字迹:
“怎么没有字,我连这位伯伯是谁都不知道。”
“你只要知道,这位伯伯是爹爹最亲最亲的人。”
甄士隐揽过女儿,替她拍去膝盖上的雪。
“比娘还亲?”
“嗯,比你娘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