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本煜话罢即出门而去,唐三朝甄玉秀眨眼笑了笑,说道:
“你且收拾,好了就下楼来,我们在大堂等你。”
“好。”
甄玉秀认真地点点头,又唤住正迈脚出门的唐三:
“唐大侠,那个一斤糖炒栗子要多少银子?”
“十文。”
唐三回首,伸出双手,笑得灿烂,灿烂的无奈。
随即替她关门而去。
甄玉秀低垂下了脑袋,无力地对着空屋子,暗恼自己的百无一用。
难怪张本煜会用那般无可奈何的语气,让自己同行一定让他很是苦恼吧。
在他们眼中,这样的自己,恐怕是连京兆府都出不去
马车外间,唐三执鞭策马。
马车内间,坐着张本煜与甄玉秀。
为了避免再发生以前的事,饶得马车内空间有限,甄玉秀还是小心翼翼地,尽可能坐在距离张本煜最远的地方。
她生怕马车颠簸,自己一不小心,又踩到他的靴子。
赶路百无聊赖,若不是马车颠簸,她恐怕还会拿出针线活计,好来打发时间。
听着外间唐三荒腔走板地哼着,不知什么地方的小曲,张本煜静静不语。
兀自想着自己的心事,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甄玉秀本就不是多话的人,加上尚有自知之明,她绝对没有要去和张本煜搭讪的意思。
马车行了许久,甄玉秀就一直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
二十年,生死茫茫,而今的凉州经略府,究竟还有多少人,能记得当年的都督?
又有多少人,能记得当年之事呢?
恐怕连坟头都不知在何处,或者,是连坟都没有。
叛国通敌,何等大罪?
那坟头上,可有立碑?
马车似乎碰到块石头,重重地颠了一下,车内的某人,似乎不慎撞到头,尽管强忍着,还是能听见她闷哼的声音。
张本煜回过神来,此时才想起马车内尚还有另外一个人。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的爹爹对你很好。”
他的声音很轻,很容易让人误以为,他是在自言自语。
甄玉秀微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不能确定他是否在和自己说话。
“在你心里,你的爹爹算是个好人么?”
他又问,声音轻柔得,近似于叹息,应是叹息吧的语气吧。
“嗯。”
甄玉秀试探性地应了一声,以便确定他真的是在与自己说话。
张本煜微叹口气,道:
“他一定,待你很好吧?”
也不管他看得见看不见,她重重地点了点头,低声道:
“在我心里,他永远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最好的爹爹。”
“还记得,我五岁那年出疹子,发高烧,他就整夜整夜地抱着我,哼歌给我听”
她的眼底有了泪光。
张本煜听着,涩然笑道:
“我七岁的时候也发高烧,难受得厉害,是我师父整夜整夜地背着我。”
“你也是出疹子?”
“不是。”
他轻摇下头,道:
“我不慎中了毒,被毒蚀了,解药也不管用。”
甄玉秀非常气愤道:
“怎么会有人这么坏,居然对一个七岁的孩子下毒!?”
张本煜苦笑,不欲谈起旧日之事,他毕竟处于唐门,身边毒药多得是,不慎打翻了,却怪不得别人。
摇了摇头,心神皆被拉回眼前,又想起另外一件事:
“眼下,官府皆以为你已死,你这姓名也不宜再用,你自己须得另外想个名姓才好。”
甄玉秀点头,道:
“自姑苏往长安时,为了躲避杀手,我就换了名字,叫做阿朱,以后却也不妨都用这名字。张大侠,你觉得可以用么?”
教养所至,她最后的一句,不过是礼节性地问了一句。
“你自己的名字,又何必来问我意见。”
张本煜淡淡道。
他向来是不愿管别人闲事的,只觉得甄玉秀连这种事情都问他意见,实在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