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汉卿的记忆里
六岁那年,朔北之地的春天,温暖明媚,南燕北归,目盈新绿,槐花抽嫩黄色的蕊,满院飘香。
一根树枝,握在手里,生疏地左右划拉,“凝”字足足比其他字宽了三倍,“暮”字又长了三倍。
骨瘦如柴的小孩,正用手腕夹着一根树枝,吃力地写着。
他的四肢,不自然地扭曲,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蹲在院子里,就像一只,初学人事的小兽。
关汉卿突然闻到一阵药香,就听温柔的声音传了进来:
“写得很有进步呢。”
他转过头,那个温温柔柔的人,正端着药,推开屋门走出来。
此时阳光正好,少年的头发,不是纯黑,带着一点,淡淡的棕,恍若笼罩着金色柔光。
关汉卿微微眯起眼睛,他想,那是温暖。
关汉卿试探着,朝着那个人,摇了摇手腕上的铃铛。
这段时间来,关汉卿戒备敏感,如长满刺的小兽。
如今,他终于走出自我封闭,尝试着跟他“沟通”。
二人的关系,眼见熟稔,那个人笑起来,夸奖道:
“写的真棒呢。我们去街上玩好不好?”
“街上集市,对了,就是集市。”
关汉卿的脑中,忽然闪现一道光!
他赶忙将这两个字,写在纸上,画了个圈。
他起身欲拖着向俊出门。
记忆的断裂处,忽然有画面浮现,关大爷一刻都等不得了,他急道:
“走,咱们去集市!”
春天的街道,是金色的,小贩们的吆喝声,都带着阳光的朝气。
石板路的边缘,长出淡淡青苔,空气里,弥漫着槐花糕的味道。
那个温温柔柔的少年,竟然记得他爱吃零食,买甜糕回来时,正看到关汉卿抱膝蹲在墙边。
他蘸着额头的血,一笔一画地默写刘邦的那首大风歌。
两寸来长的伤口,豁开在关汉卿巴掌大的脸上,血流满面。
其实那个人,只不过比关汉卿高了一个头而已,也还是个小屁孩。
那人问道:
“怎么弄得?”
关汉卿昂着头,一声不吭。
将碎石子挑出,连着长长的丝,是粘着的血与脓,关汉卿疼得打了个颤。
可是他却没有哭,只是两只手抱着甜糕,不发一言。
那个人叹了口气,问道:
“疼吗?”
关汉卿木然,然而捏着甜糕的手指,泛着惨白。
那人故意地岔开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道:
“写的这是什么?你真是厉害啊,是在练字吗?”
关汉卿点头。
“其实写字,是件很厉害的事情呢。领养我的那个地方,有一间很大很大的书房。”
那人道:
“有一次,我p了机关,偷偷溜进去,在ns分类里,发现一本,很有趣的书呢。”
“哦?”
小孩就是小孩,关汉卿果然被吸引了。
那人道:
“它讲天地间力量的来源与归处,讲世事更迭,也讲人的生与死。”
关汉卿忽然问道:
“你什么时候会死呢?”
“啊”
关汉卿说道:
“我早晚会死,你也会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