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山腹之中的最深处,在这里,就算他不死,也绝无可能,逃离得出去。
他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尸堆中,一动也不能动,静静等待着,命运的最终审判!
不过很快,他已经猜到自己能够醒来的原因了
这里的死尸,皆是死于蛊毒试炼中的“炉鼎”。
他们每人的体内,都携带着蛊毒。
在这样密闭的空间内,蛊毒从腐尸身上挥发,大量的挥发,然后又聚集到一起。
直到把这个万尸坑,变成了充满了“尸瘴”的尸瘴之谷。
他现在,之所以能够从那样必死的伤势下醒来,其实,是感染尸瘴的前兆!
他知道,“尸瘴”即将侵蚀他的神经,令他异化,成为活尸!
他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自己,变成活尸的那一刻的来临!
然而,也不知多长时间过去了,尸毒却并未发作。
而且,他的视力,竟在漫长而绝望的等待中,适应了这样的黑暗环境。
接下来,他吃惊地发现一件事情
在他身周,无数腐尸身上,竟然纠结缠绕着青色的藤蔓。
藤蔓上,开着一朵朵火红色的小花。
他便开始研究这些藤蔓和花朵,直到有一天,他无意中吃掉了那样的一朵花,更加不可思议的变化,便接踵而来了!
一方面,他发现自己,似乎成为了这些花儿的寄生体。
另一方面,他又感觉自己的神志在日渐消退
他不知道,自己最终将变成什么样的怪物
直到最后,他化身藤蔓,从头到脚,直至发梢指尖。
他从数十丈深的山腹地底,破岩而出之后,彻底地,迷失了自我意识,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然后,他肆无忌惮地,在这个岛上每一寸地方,撒播着自己的种子,让青藤,如蛟蛇一般,蜿蜒爬满了整个山头
记忆的碎片,在识海深处,渐渐被那乐声引导,拼接成一幅完整的记忆画面。
在这样的过程中,“它”,终于又变回了“他”!
他想起了很多事,也想起了自己曾经的身份
与此同时,山脚渔村的废屋中。
方白羽昏迷不醒,躺在柴堆上,冯小青守候在他的旁边,捧着芦笙,忘情地吹奏着。
屋间的空地上,一小堆木柴,正在熊熊燃烧着,却丝毫温暖不了,她那颗堕入冰窖的心。
从来没有感觉到,如此孤单,如此无助,这个她所倾心、所倚靠的阿哥,就这么倒了下去。
仿佛,从她身体里,抽掉了主心骨,让她加倍地感觉茫然、无措。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她全无主意。
她只得吹起芦笙,来排遣这压顶而至的孤单和恐惧。
方白羽的胸膛上,纵横交错地,布满了黑紫色的鞭痕。
这些,都是被那鬼武者的触须抽打留下的痕迹,显然,他正是感染了鬼武者所携带的尸毒!
这种尸毒,却又不同于冯小青在家乡所常见的那些毒类,她身上所有可以解毒的药丸,全给他喂下了,但丝毫不见起色
冯小青知道,等待她的结果只有两个。
一是羽哥就这么安静地死去,与她永诀或者是,这毒素在羽哥体内产生异变,将这个年轻英俊的阿哥变成行尸走肉
她不敢再想。
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滴落在方白羽的胸膛之上。
终于,她伏在方白羽身上,号陶大哭起来。
“别哭了!”
一个嘶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是那个被称作天三十六的人。
天三十六的神情,极为委顿,好像被抽去了全身的精力似的。
他扶着门框,盯着昏迷不醒的方白羽,继续说道:
“如果,你不希望看到这位兄弟,变成像我这个样子,那么,就趁毒未变异之前,杀了他吧”
“铛!”
他把一把弯刀、一柄钢叉,扔在了冯小青身前的地上。
看着这两件锋刃毕露的兵器,冯小青忍不住全身颤抖起来。
天三十六走到火堆前,慢慢地坐了下来。
他盯着冯小青,看了两眼,又道:
“不忍心下手是不是?唉等他变成了怪物,你就更下不了手了”
他看了半晌火堆,道:
“我叫金钟国,是朝鲜国京畿道禁军都统。”
“姑娘刚才吹奏的曲子,让我想起了以前的事来”
“东瀛人侵略了我的国家,我和一帮兄弟们被擒后,被押运到这个小岛来,他们对我们进行残忍的试炼。”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我才知道,他们妄图以尸毒为引,把活人炼制成没有知觉,无惧生死的鬼武者。我和刚才那几个,都是所谓的鬼武者,只不过我一直不敢忘记自己的身份,我用意志力与尸毒抗衡着”
“我一直在寻找机会逃走”
金钟国停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回忆着那些不好的回忆,很快又继续说了下去:
“但是,东瀛人的那整个基地,都是建在那山腹之中的,而且守卫森严。寻常的炉鼎,经常一连数月不见天日都是常事嗯,炉鼎就是东瀛人对我们这些试炼体的称呼”
“我们这些炉鼎,都要接受各种毒药的试炼,许多人浑身溃烂而死。这些枉死的人,往往都被东瀛人直接扔到大海里喂鱼去了。后来我偶然得知,海里的鱼类,都因为吃了这些人的尸体后变异”
“还有一小部分,撑过毒药试炼这一关的炉鼎,就进化成为了丹,也就是鬼武者的初级形态。丹们被关押在与炉鼎隔离的区域,等待着进一步的毒性试验。我就是所谓的丹”
冯小青忍不住插嘴问道:
“那你怎么会逃出来的?这个岛上原本的无辜渔民们,怎么又会变成活尸?”
“那不过就是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金钟国心有余悸地说道: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霸道猛烈的毒物。仿佛就在一夜间,这些看守我们的东瀛人不断地横死,然后身上都是长满了红花。”
冯小青不能自抑地再次颤抖起来,仿佛身处冰窖,全身上下,连毛孔都透着凛冽的寒气。
“帕拉萨姆盖特,波迪黑,司咓哈”
她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古怪的音节,一遍又一遍。
“姑娘你在说什么?”
金钟国奇怪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