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国的攻势看似猛烈无比,但造成的破坏力并没有预想中大。
首先,大夏京城的城墙有三十丈高而且极为坚固,能够冲上城头的人不多。
其次,长白国的大宗师分散开来,每个方向也不过是三四人。夏朝这边的大宗师数量差距不大,并且是依城而战,有众多的宗师级高手助阵,因此堪堪抵住了攻势。
爆炸声不绝于耳,五颜六色的武道之意交缠相斗,密不透风的箭矢往来交锋。数十万人火拼的景象真个撼天动地,谱写出一首血迹斑斑的人间悲歌。
东门这边,同样有来自大雪山的四位大宗师带头猛攻。
叶潇瑶先挥出一片纷纷扬扬的刀意,布下一道充满杀机的屏障。跟着她锁定了鼠头鼠脑的山本一夫,细长的陌刀刀尖直指对方的心口。
李灼夏沉声道:“这个人留给我。”刚才山本一夫对她出言不逊,她心里实是恨极了。
不料旁边另有一人说道:“不。李将军居中指挥,不容有失。”
说话的是紧急驰援的方奇。他的伤势已经复原,功力还似乎更上一层楼。
镇北关前,他带队与对方的大宗师搏杀,结果己方伤亡殆尽,只剩下他与蝶莺两人。他对这事耿耿于怀,极害怕李灼夏等人会重蹈覆辙,故而一再告诫她们不可恋战。
李灼夏道:“方老放心。一切按原定战术。”
只见她领着叶潇瑶、周义成两人同时扑向山本一夫。
叶潇瑶踏入大宗师境界后,对木龙山的水属性心法感悟透彻。一出手,竟然在烈日下制造出一团水汽森森的浓雾,在几十丈的范围内封住笼罩其中的人的视线。有那些飞高跳起逃离的长白武者,其中几个一口气转换不过来的,护体武意稍微漏出一点破绽,这水雾里的刀意立即钻进去,轻者受伤,重者殒命。
与此同时,周义成举着大刀在眨眼功夫斩劈了几百下,这举重若轻的风度令人惊叹。更神奇的是,他的气势看起来刚烈狂暴,斩出的刀意却没有意想中的大动静,反而是无声无息,连绵的刀光交织出细密的巨网,呼地罩向浓雾中。
他的刀意更强,碰上的长白武者只有极少数人抵挡得住,更多的人在惨叫声中被刀光切割成碎块。
山本一夫用的武器也是一柄长刀,刀身细长,与木龙山的陌刀有点相似,但是刀身的弧度更大。他在浓雾中,双眼闪着寒光,对身边纷纷倒下的普通武者视若无睹。他手执着长长的刀柄,用力一拉,刀身出鞘,光华大作,以出鞘之力就斩断了叶潇瑶的浓雾,现出身形。紧接着,他刀口一转,向上斜斜一拉,蓬勃的刀气如风雪骤起,激烈地撞上了周义成的刀网。令人牙酸的声音接连响起,两股强劲的武意交锋,随着砰砰砰的轰鸣,双方的武意炸裂。
周义成的刀网破碎,叶潇瑶的刀雾炸开。光线明亮,视野一清。山本一夫腾空而起,双手高举着长刀,就要犀利地劈下。
李灼夏早就等着他露头,手中长枪迅猛地刺出,枪风带出风雷之声,层层叠叠的枪影呼啸而去。
山本一夫冲破叶潇瑶与周义成的封锁已经消耗了大半功力,举起的刀也还没蓄力完毕,在这紧要关头,他也无法从容面对,只能仓促地斩下一片刀光。在密集的枪影中斩出一处空隙,但肩头上却中了重重一击。他只能先退回去。
正所谓说时迟那时快,这几下交手只不过是短短的瞬间。
叶潇瑶等三人一举击退山本一夫,立即转向攻击另一位长白国大宗师。这人与另外两个大宗师正被方奇一人拖住,周旋。
三人渐有默契,叶潇瑶负责迷惑视线,周义成负责大范围攻击,李灼夏则凝神专心静候对方气息最弱的时候发出精准一击。
用这个方法,他们接连击退了剩余的三位敌方大宗师。
这就是他们的原定战术。由境界最高的方奇带领宗师巅峰者牵制住对方多人,李灼夏等人则抱团作战,形成局部优势,将对方逐个击破。
叶潇瑶俯视着犹在城下苦苦支撑的长白武者,地上已经血肉满坑,惨烈无比。再看城头上,却也损失不轻,毕竟长白国人的第一波攻击的势头很猛,又有大宗师打头阵,己方的大宗师很难全部保护。
所幸厚实的城墙受到的破坏不大。耸立不动的高墙让人心安。
经过半个时辰的厮杀,蚁群一样的长白武者开始有序地退却。看来朴令正还精通兵法,一鼓作气没有成效,就马上在士气衰竭之前组织后撤。
看着退潮一般的敌人,傲长空喘着粗气道:“我的妈呀,这场面比镇北关那时大多了。”
她在保卫城头的战斗中,拼命劈杀,损耗甚多。为了更大地发挥天火山庄刚猛的剑法,她甚至舍弃了护体武意,全力灌注在剑意中。她杀了大概有上百个敌人,鲜血洒满了她的衣衫。
幸好全是敌人的血,她本身并没有受伤。
她将大剑靠在城垛上,左手用力地擦拭去右手沾上的血迹。人类的污血粘稠而有腥味。但她已经麻木了,“打了几次仗,越发觉得人命如草!”
泺洛站在她身旁,“万物皆为刍狗。只看谁强谁弱而已。”
沐栩也凑过来,她们几个门派嫡传弟子都没有在刚才一战中受伤。“比起强弱的说法,我觉得仇恨更可怕。经历了这回国与国之间的大战,真让人觉得所谓江湖里的仇杀是多么可笑。”
泺洛却道:“栩师妹,你看看这人间炼狱,如果没有仇恨之心,谁愿意呆在这冷血无情的战场。这些北虏,对我来说,不但有国仇,更有切身之恨。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楚师姐的血肉之躯在我眼前炸开的惨况。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要努力战斗,杀更多的北虏。因为我要帮楚师姐杀上她那一份。”
沐栩呆了一呆,“我明白的。既然仇恨之火已经燃起,那就让它将眼前一切都烧个干净吧。”
傲长空道:“哪来那么多感慨。我只知道我们现在是在保家卫国。既然北虏胆敢进犯,我们就要与他们不死不休。”
她们几个在那说着话。李灼夏却在城楼中开始发布一道又一道命令。
首先是要统计一遍己方的损失,然后命令撤走受伤的人,换上新的生力军。
城中守军约有三十万,精锐武者占了大半,约有十万之众。剩下那些武道境界低微的士兵担负各种杂役。除此之外,再无闲人。城中百姓与官员早就转移到天火山庄所在的朔州。在宫中服侍方念璇的侍女也全部换成红袖坊弟子和天威府的女武者。原来宫女太监等也赶到朔州了。
这是李灼夏决定下来坚壁清野背水一战。将这些平民与无用之人全部移走,不但可以节省下大量的粮食,还能让大家放开手脚全力作战。
而且京城已经出现过一次逃亡潮,留下来的人不算多,这样转移到朔州,也不会对物产丰富的朔州产生太大的压力。
经过一阵紧张的计算,有人向李灼夏汇报,第一次与长白武者交锋,守城将士伤亡约为万人。这数字不知道算好还是算坏。叶潇瑶在旁说道:“我看敌人的伤亡应在我们的三倍以上。”
李灼夏一摆手,“哪怕是一命换一命,我也觉得这仗有得打。”
她美丽的脸庞笼上了一层铁血之气,表情坚定,从容,凛然有大将之风。
叶潇瑶等人点头称是。脸色苍白的鹿清瞳更是问心自比,对李灼夏的果断干练无比佩服。
李灼夏道:“现在天色尚早,敌人经过调整后一定会再次发动进攻。大家做好准备。”
一身红衣的箫依悄悄活动着手腕,刚才一轮急速的射箭,消耗的心神与劲力都太过巨大。她尽力压低了自己调息的声音。身上衣衫的红色更加夺目,不知道染上了多少个敌人的鲜血。她看到大家开始注意自己,赶紧转移视线道:“李将军,你觉得敌人会采取什么新的战术?”
李灼夏沉吟道:“如我所料不差,敌人这次会选中一个方向猛攻。”
“如果按照平时的打法,敌人应该会先在其他的方向发起佯攻,再转而选一个我们最薄弱的地方开展快速而猛烈的攻击。”
“不过,从刚才的作风中,我觉得朴令正不会用这种虚虚实实的打法。他太自大了,而且想向我们炫耀自己手上的武力。他一定会直来直往地发起进攻。”
叶潇瑶笑了一下,“和这种头脑简单的人打仗倒也轻松。只管打打杀杀就行了。”
箫依追问道:“李将军,那我们要怎么判断敌人的真正进攻方向。我们一定是要调集人手增援的,不然任一方向都顶不住敌人的猛攻。”
李灼夏道:“你这个问题问得好。但是现在决定战争胜负的主力是大宗师,这让我们双方都对彼此一目了然。我们只要紧盯着他们的大宗师的动向就可以知道他们的目标了。而且我们已经清空城里的街道,无论是往哪一个方向增援,所需的时间不用太久。”
方奇也插话道:“不错。大宗师作为最强武力。不是我们自吹自擂,实在是有定海神针之功。像是在镇北关,天海胜三仅仅是一个半桶水的大宗师,就让我们两千武者近乎崩溃。”
周义成瓮声瓮气地说道:“可惜刚才我们没能留下对方一个大宗师。”
刚才战况猛烈,夏朝诸人用灵活的打法击退敌人的大宗师,双方互有伤损,却都未能重创对方,大家的基本实力仍在。
李灼夏道:“我们的差距明显,能打个平手已经不错了。下一仗,敌人的大宗师一定会调整战法,紧紧抱团。一不小心我们就会重蹈镇北关群战的覆辙。”
方奇道:“对,我们一定要固守城头,不可鲁莽地出击。我们这边新晋级的人比较多,只能依靠宗师们的力量才能拖住对方。到时死伤一定很大,但也是无可奈何。如果我们被对方进一步拉开大宗师的数量差距,那就危险了。”
箫依等年轻一辈点头道:“是的。假若敌人攻进来一个大宗师,那么对城里的破坏将是巨大的。”
“前辈们放心好了,众弟子一定舍生忘死以命相搏,决不让一个敌人冲进城里。”
“如果说大宗师是庞大的大象,那么渺小如蚂蚁的我们纵使只能用牙齿去咬,我们也会前赴后继,用性命阻挡他前进的脚步。”
李灼夏露出欣慰的笑容,“非常好,既然大家都有这样的觉悟,我有信心守住这里一个月。”看见大家有些愕然的表情,她补充道:“这一个月的时间,是我综合多方情报计算出来的。我这么说,只是想告诉大家,我同样是用必死的心情来守卫这里。”
“哪怕只能守一个月,我也绝不会后退半步。”
“哪怕只是一个月,至少我们证明这里,这座代表着大夏的城市,在这一个月里仍然属于我们大夏!”
“我会在这里流干我最后一滴血,所以,万一有人先走一步,不要惊慌,我很快就会在黄泉路上追上你们。”
方奇也严肃地说道:“未虑胜,先虑败。今日我才知道李将军一直屈才了。幸好如今得以大放异彩。我等必誓死追随!”
叶潇瑶叹道:“古人常说置之死地而后生,现在我们也算是在死城里死战了。但愿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会有奇迹发生吧。”她心里忽地闪过一个念头,无忌啊无忌,如果你一个月内赶不回来,那就留在西域不要回来了。
李灼夏笑道:“在奇迹到来之前,先让北虏看见我们大夏的血性吧!”
众人轰然应诺,个个面上流露悲壮之色,却是斗志冲天。散开后各自督促手下的人巩固防线。
而长白国大营那边,同样风云激荡,第二次攻防之战很快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