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落九天。
这本来是木龙山大师姐毛英奇最擅长的招式,绚烂霸道,从高往下武意飞泻,取自急瀑奔流之势。
陈无忌曾在毛英奇悟道之地,于通天瀑布下苦练,这一招的感悟与毛英奇不相上下。这时候使出来,阳极真火璀璨到极致,变成白炽的刀光。目之所及,便是光之所往。
太快了,陈无忌一斩下,刀光就笼罩住切尔斯全身。
切尔斯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怒吼,这是他出场以来第一次面色大变。阳极真火瞬间将他的刀势击溃。他的火焰武意化为残烟,护体的气罩立即遭受到密集的攻击。
在陈无忌锐利的目光中,几缕刀气洞穿了切尔斯的防御层。切尔斯急速地扭动身形,避免要害部位受伤。刀气在他肩膀上划出一道血槽。
切尔斯还算冷静,马上挥刀卷起一股大旋风刮向半空的陈无忌。同时他凝聚力量后冲,飞快地撞破劲力渐弱的风墙,跳出陈无忌划出的包围圈。
陈无忌的消耗也甚为巨大,在空中新力未生,被卷入风暴中旋转了两圈才缓过气来。他立即改刀势为剑势,红月刀的式样本来就和剑很相似,这种转换并不会降低它的威力。他身若飞虹,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长刀刺向正在重新蓄力的切尔斯。
两人交手至今,攻防之势这才开始逆转。切尔斯一轮快攻下来,徒有气势,最先见血的反而是他。这一点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之外。
艾利斯咦了一声,“哎呀,这小子还真有一套。”
穆宫渺斜斜看了她一眼,“说你又不信。”
那边的柳风殇轻轻挥了挥拳头,“无忌师兄果然不会让人失望。”
雨吹雪仍如山上青松般岿然不动,“不要高兴得太早。对方尚有余力。”
是的,要说胜负已分还为时尚早。陈无忌舍弃了花哨的招式,长刀直直地刺往切尔斯心口。
切尔斯抡着两把弯刀,不停地后退的同时,弯刀轮番击打在红月刀的刀身上,发出连绵不绝的铿锵之声。
以力制力。双方都失去纠缠的耐心了。
这也是两人最凶险的时刻。直接比拼功力的深厚,武意的充沛,真气的流转。如果切尔斯不能阻止红月刀的前进,这柄狭长的神兵就会插进他的胸膛。反之同理。
陈无忌全神贯注,全力催动武意向前。切尔斯的弯刀打在红月刀上,蕴含其中的力量带出一波又一波强大的冲击。但他的手腕保持着稳定,红月刀纹丝不动,继续前刺。
远远看过来,这画面像是陈无忌用长刀推着切尔斯往后退去一样。风沙渐止,切尔斯青筋毕露的肌肉清晰地呈现眼前。城头上开始有人发出惊呼,有人低声祈祷。
但是切尔斯毕竟在武道境界上高了一个层次,真气运转的速度相当快,气息绵长。一口气在陈无忌的红月刀上打了几百下,如果红月刀只是普通的兵器,早就被打断了。
陈无忌心内暗叹,他早就发觉了自己的弱点,那就是出招极其迅猛却不能持久。在切尔斯的顽强抵抗下,他很快就要转换真气重新蓄力了。只见他的手腕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红月刀随即激烈颤动。
切尔斯看在眼里,知道机不可失,立即强行换上一口充沛的气息,转守为攻。不但停住后退的步伐,还向陈无忌冲了过来。他也是一个死心眼的人,不再变招,继续一刀又一刀抡在陈无忌的红月刀上。
可以说他的时机掌握得非常好。陈无忌也不敢在气息最弱的时候与之硬抗。
陈无忌无奈地舞动红月刀,用招式化解切尔斯的追砍。如此一来,就变成他在步步后退了。
转眼功夫,形势又变,一前一后的人反了过来。城头上的人们真是看得眼花缭乱。
艾利斯顿时面露喜色,“我就说嘛。再厉害也只是三板斧。”
穆宫渺抿着嘴不出声。
米雅看了看她这两个近身侍女,轻描谈写地说道:“别眨眼了,要分出胜负了。”
陈无忌虽然后退却步伐不乱。退出十多丈远后,他已经调息过来。不过他也知道到了自己的极限,如果下一招他还不能击败切尔斯,那么他损耗的真气与武意将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恢复运转。在这生死关头,别说很长的时间,只要他一口气换不过来,立即就要在切尔斯刀下非死即伤。
生死成败就在这一刻!
陈无忌加快了出招的速度,当当两声击开切尔斯的弯刀。
“看腿!”他故意用西域话大声喝道。
左腿一曲,似是要踢起,实际上却是借力一蹬,左拳爆发出斗大的冲击波袭向切尔斯的脑袋。
说的是腿,用的是拳。怒火冲天拳法。气势非同小可。
切尔斯产生了一刹那的错愕,然而他是个战斗经验丰富的人,一只手的刀斩散了拳势,另一只手上的刀却顺势切向陈无忌腰间。这是他本能的反应,下意识里以为陈无忌主要是借拳偷袭,所以他斩在拳势上的刀风是重点所在,凝聚了大部分力量,切向陈无忌的那一刀只是顺势而为,不求有功。
他很快就知道自己犯了错。
陈无忌出拳后,立即旋转身子,躲开切尔斯斜切过来的一刀的同时,左手也握上刀柄,红月刀随着他旋转的力量抡了个半圆,重重地斩向切尔斯的颈部。
他借助短暂的空隙间积蓄起来的力量,突然爆发出来,所产生的威力堪比宗师巅峰的倾力一击。
红月刀发出耀眼的红光,瞬间斩在切尔斯的护体武意上。切尔斯避无可避,只能仓促地用武意硬抗。两者相碰,终究是红月刀爆发出的力量更强,强横到直接压迫到切尔斯双足陷入黄沙中至没膝。
随着轻轻的啵的一声,切尔斯的护体光罩碎裂开来。红月刀猛然突破进去,停在切尔斯颈部的大动脉上。
陈无忌及时收住了武意的冲击,不然切尔斯的头颅就要飞起来了,而不是留下两道血丝而已。
切尔斯怔怔地瞪着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陈无忌,下一个瞬间,屈辱、后悔、伤心等各样情绪涌上他的脸庞。陈无忌还是第一次看见他有这么丰富的表情。
切尔斯忽然倒转右手的弯刀,快速插向自己的心口。
陈无忌长刀一转,直接将他右手的刀击飞。
切尔斯又曲起左手,用左手的弯刀往自己的脖子抹去。
陈无忌再转刀势,打飞了他左手的刀。
切尔斯嘶吼道:“为何?”
陈无忌垂下红月刀,“我们只分胜负,不分生死。”
其实他并不是这么善良大度的人,自从发觉切尔斯对自己有抑压不住的敌意后,他也对这个家伙无甚好感。换个时间换个地方,他要在自己眼前自尽,他是绝对不会理的。
但现在不行,周围都是西域人。自己还是有求而来的,不可将事情做得太绝。
城头上陷入了短暂的寂静。柳风殇一个人拍着手掌高呼,“好啊,精彩啊。”
他的这个举动在一片死寂中显得非常突兀。柳风殇很快就发觉了自己的失态。周围如箭芒般的愤怒目光让他后背一凉。
切尔斯可是炎教十二圣卫之首啊,在西域人心中也有着不低的名望。他败得这么惨,怎会不让观战的西域人失望与悲伤呢!
柳风殇知道自己过分了,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他讪讪地笑了笑,收起自己喜气洋洋的表情,不敢再说话。
米雅沉着脸,扫了一圈身边的人。看了看呆若木鸡的艾利斯,扭过头对木愣愣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穆宫渺说道:“等会你将陈无忌带来见我。”
穆宫渺连忙弯腰答道:“是,圣女大人。”
陈无忌回到城中,来不及与雨吹雪、柳风殇交换一下喜悦的心情,立即被穆宫渺带到了大教堂的一间安静的房间里。
房间里只有米雅一个人。地上铺着一层羊毛毯,角落里有个小香炉散布着浓郁香气,房子中间摆着一张低矮的案几,上面摆放着一盘水果,一壶清水两只杯,一册书籍。除此之外再无一物。
米雅盘腿坐在案几后,脸色平静。从唯一一个窗子漏进来的阳光洒在她的绝世容颜上,美得近乎妖孽的脸庞一边明亮一边幽暗,平添一种诡异的神秘感。
陈无忌走进来后,好奇地打量一番。
“这是我客居此地的冥想室。”米雅淡淡说道。声音很低沉,有着奇异的吸引力。
陈无忌哦了一声,“难怪布置得这么简单。”
米雅招了招手,“过来坐吧。”
说是坐,但是连椅子都没有,那就只能是坐在地毯上咯。
陈无忌很不习惯这种生活方式,但是客随主便,只得走过去,盘腿坐在米雅对面,红月刀轻轻放到了案几上。
“现在可以谈谈你们出兵的事了吧?你们愿意出多少人马?”
米雅噗嗤一笑,“你是不是傻?我什么时候说过西域会出兵了?”
陈无忌有些恼火,“打赢的人是我!”
米雅慢悠悠地说道:“是啊。赢的人是你。我之前说的是你赢了我们才可以继续谈判后续事宜。”
陈无忌没好气地说道:“那我打这一架有什么意义。”
“意义可大了。”米雅提起水壶,将两只杯子倒满清水。“至少证明了一件事。”
陈无忌迷惑不解,“证明了什么?”
米雅道:“证明了你是一个对我们圣教有用的人。”
陈无忌道:“怎么个有用法?”他直视着面前这个美得惊心动魄的美女。
米雅却话锋一转,“其实知道你们中原危急后,教皇便有了出手相助之意。我说过,我们是很讲道理的人,自然懂得什么叫唇亡齿寒。”
陈无忌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既然如此,那为何不爽快一点出兵?”
米雅盯着他,轻轻摇了摇头,“不要总问我,你自己想一想。”
陈无忌沉思起来,的确,只要是有点见识和眼界的人,都会懂得长白国是比夏朝更贪心残暴的势力。以教皇的号召力,命令西域诸部进军中原帮忙不是难事。但是,道理归道理,人情归人情,像这样看不到实际好处的事,怕是会让下面的人有所怨言吧。
陈无忌立即开口问道:“那么,你们的条件是什么?”
说到底还是利益上的讨价还价。
米雅翘起兰花指,“你们不肯割地,所以教皇不会动用各个部落的精兵。”
“但是。”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教皇可以派出本圣教的大宗师级高手帮忙。”
“说到底,你们目前与长白国最大的差距就是大宗师的数量。”
陈无忌知道说到戏肉了,打起精神问道:“条件呢?我相信你们教皇一定也会有某个条件要求。”
米雅道:“不错。当然有一个条件。”
“这个条件还是在你身上呢?”
陈无忌愕然,“我?”
米雅掩嘴轻笑,姿态优美,“这就说回为什么要让你和切尔斯在众人面前比武了。”
“因为我要让在场的圣教高层们见识一下你的阳极真火!”
陈无忌这才有些清楚米雅兜来兜去想说的是什么。
米雅认真地说道:“你的阳极真火主要得自我圣教的幻海传承。我不让你在众人面前显露一番,又怎么能服众,又怎么能让大家明白教皇的良苦用心。”
陈无忌又糊涂起来了,“可是,这阳极真火是属于我的了啊。给你们看一看又怎么了?”
米雅道:“自然是要你将得自幻海的宝贵传承还给圣教。这就是教皇的条件。”
陈无忌几乎要跳起来,“阳极真火是我炼化的武意,怎么还?”
不知何故,米雅的脸上出现了淡淡的红晕,这少见的娇羞让她散发出意想不到的魅力。她有些局促地伸出一只玉足活动筋骨,斜射进来的阳光照在她洁白的小腿上,无瑕碧玉上的细小的绒毛纤毫毕现,对男人有着致命的诱惑力。
陈无忌的视线被冻住了,他忽然觉得口干舌燥,呼吸不畅,再加上房间里流动着的异香,立即产生了微妙的眩晕。他慌乱地拿起案几上的水杯,将里面的清凉液体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