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长乐这时也开口了,“你们真是不知所谓。不记得朝廷的命令是什么了吗?青云观与逆天盟负责守卫泰州。什么飞雪城不飞雪城,飞雪城已经没啦。他们现在属于逆天盟!”
陈无忌等人顿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毕竟八大门派的观念根深蒂固,一时间还不适应有两个大门派已经消失了。
泺洛摸着鼻子说道:“大家以前说惯了嘴,不过就算那帮人是逆天盟了,这燕州之地毕竟是他们经营多年之地,总不至于一点人都没留下来吧。”
最后,解开大家疑问的人是箫依,“傲三少说得八九不离十了。原飞雪城的人的确不在这里,燕州的州城一破,他们大部分都随着逆天盟撤入泰州,没有随青琅将军南下。你们比较熟悉的崔氏兄弟也在其中。”
箫依是执掌苍松书院暗卫的门派精英,消息当然灵通。
而目前赶赴守边的门派中,也只有苍松书院是直接派出了她这样级别的嫡传弟子。陈无忌心想,大概是因为他们还有一个大宗师在京城坐镇吧,所以箫依才可以上来前线。
箫依继续说道:“至于部分随着大军撤到此处的,鹿将军也在不久前将他们统统调了去泰州。毕竟他们目前身份有点尴尬,与我们呆在一起说不定会引起摩擦。为了作战时不生出龌龊,还是弄走了他们更干手净脚。”
傲长空不以为然地说道:“理他们作甚,那帮家伙已经是逆天盟的走狗了,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陈无忌十分赞成,“对啊,鸡妹说得对。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刚才在心里还有几分犹豫,想着要不要将柳风殇正在木龙山的事说出来,后来认真一想,还是决定不提为妙。
傲长空却风目一睁,“你也敢叫我鸡妹!叫表姑奶奶!”
陈无忌举手投降,“好好好,表姑奶奶。”
那边的敖长乐笑道:“无忌啊,既然如此,你就不能叫我表叔了,得跟着叫表叔公!”
哈哈哈哈哈。
众人又爆发出震动楼板的大笑声。这次聚会就这么在欢声笑语中结束了。
翌日一早,陈无忌、墨白、方念璇三人来到城墙上,视察分配给木龙山的防区。
镇北关坐落于连云山谷的谷口处,长约三里的城墙将山谷拦得严严实实,两旁的高山似两道屏风,又似这座城池张开的双翅,将长白国大军拒之门外。
城外十里处的原野上可见营帐连绵,人影憧憧,旌旗招展,兵马不计其数。
方念璇动容道:“北人声势果然浩大。想不到一个小小的藩国竟然有如此实力。”
陈无忌道:“长白国可不小。北去三千里皆是他们的国土,只是气候严寒,地广人稀。我们大夏自居天朝上国,一向不将他们放在心上。但北人尚武,不分男女都孔武有力,所以能凑出如此强大的军队。”
墨白道:“他强任他强,我大夏并没有亏待他们,反倒是他们起了觊觎之心,胆大包天,犯我疆土,只凭这一点,他们就罪无可恕。”
陈无忌点头道:“嗯,我们一定要将这些北虏赶出去。”
分配给木龙山防守的是靠右侧的一段城墙。按照鹿清瞳的安排,这三里长的城墙分成三段,另外两段,战斗力最强的天火山庄弟子居中,红袖坊弟子守左侧。
这次苍松书院弟子的人数最多,约有千余人。便由箫依与黎鸳各率五百人在两边的山上与天威府护卫一起列好箭阵。
而凤凰谷弟子安排为机动部队,随时增援各处。由于凤凰谷的人还精通医术,所以还抽调了不少人手协助救护。
单靠门派弟子自然是势单力薄。除了青琅带着撤下来的几万精锐,鹿清瞳还带来了二十五大军,如今分成了几个梯队,最强的也分配到了城头上。
陈无忌正在望着远处的敌阵出神,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无忌,你来了。啊,见过三公主。”
陈无忌扭头看去,正是天威府的熟人,朱雀营校尉邝化。
多日不见,他干瘦的脸庞更加显得皱巴巴,唯独一双眼睛还是那么炯炯有神。
墨白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蒙着面纱的方念璇语气中带着惊喜,回应道:“邝校尉,你怎么也来了?免礼!”
邝化直起腰,“兵临城下,我们朱雀营岂能不来。鹿将军安排我在这里,和木龙山众人一起固守。”
陈无忌望了望在旁边忙碌个不停的天威府护卫们,笑道:“能与你再次并肩作战,也不失为人生幸事。”
邝化叹道:“这可是真正的大战,不同于江湖厮杀,无忌你要多加留意。我知道你参加过飞沙关的战争,但我还是要提醒你,这次的战争规模远远超过了你所见过的层次。”
陈无忌认真答道:“嗯。我知道了。”
邝化是他为数不多的天威府好友。那夜京城大乱,还是他将自己带出了天威府的囚禁点。说起来,这一场变天之乱,各方势力只顾着抢利益,把他这回事给忘了。他以前闯下的祸事都不了了之了。
他又想起那晚邝化说方念璇对他有大恩。但看两人现在面对面的神情,又看不出什么端详。当然,这个中缘由他也不好问,便换了个话题,“邝大人,你和我走得这么亲切,不怕人说闲话了吗?”
邝化哼了一声,“怕个毛,现在大宗师都不用在京城居住了,什么规矩都没有了。我们朝廷中人与门派地址结交实在是稀松平常不过的事。”
陈无忌哈哈大笑道:“那就好。”
邝化话锋一转,说道:“我听说你在北地杀了那个海过真,为范姑娘报了仇。那可真是太好了。”
陈无忌听他提起范海清之事,神色不由一黯。不过,邝化是少数和范海清相处过的人,大家一起在南宫家遗忘之地里探险。范海清样貌甜美可爱,性格又亲切温柔,人缘极好。邝化对她也十分欣赏,印象深刻。
陈无忌压低语气道:“是的。我杀了他了。”其实他内心深处还是挺感激邝化有此一问,因为这说明世上除他以外,还有人记得范海清。这样那个美丽可爱又善良的姑娘就不会在地下感到孤单寂寞了吧。
两人想起旧事,不禁又是一阵唏嘘。
这时泺洛走过来,奇怪地问道:“大佬啊,你们在聊什么?怎么哭丧着脸?”
陈无忌没好气地说道:“不告诉你。”
“切,好巴闭咩。”泺洛不以为然,转而对方念璇说道,“方师姐,你还习惯么?看对面的人数,让我想起了西域大漠里的四方城之战。”
方念璇淡淡道:“还好吧。好歹我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这种情形还吓不到我。”门派众人唤她为方师姐或方师妹,是方念璇自己在昨天提出的要求,短时间内她还不想在太多人面前暴露自己的另一种身份。况且,现在大夏的皇帝已经换了,她虽然还算是公主,但意义却大不同。她本能地厌恶这个称呼。
陈无忌想起泺洛她们参加过去年的大规模西征,这种两军对垒厮杀的情景可谓是见惯了的。只有自己因为忙于到处求药而还没过见过这种血腥的大场面。
他故作轻松地问泺洛,“细妹,你怎么上来了?”
泺洛道:“嘿嘿,我们凤凰谷目前是最休闲的,我便到处去走走看看咯。”
陈无忌望着旁边山上正在到处挖壕沟的苍松书院弟子,努努嘴道:“你上山看过了吗?”
泺洛道:“看过啦,黎鸳师妹在上面。放心啦,苍松书院弟子都身经百战了,准头又好,一声令下,箭落如雨,包管叫北蛮有来无回。”
众人正说着话,山顶上的瞭望哨吹响了号角,紧接着一连串的讯号发出。
陈无忌笑道:“细妹你真是乌鸦嘴,一说北蛮,北蛮就来了。”
泺洛吐了吐舌头,“得,都怪我。我先走了,回我的岗位待命。”
整个镇北关都被惊动起来了,北人的第一次进攻就要来了么?每个人都既兴奋又紧张。鹿清瞳与青琅也急匆匆地带着亲卫,来到了城门正上方的城楼上眺望敌情。
只见远处扬起一线尘烟,人影与战旗晃动,还有马蹄声像沉闷的雷声极缓慢地滚过天际。
北人果然要来攻城了。
那种声势比当日炎教圣女米雅率领月氏部落围攻飞沙关可强太多了。陈无忌悄悄呼出一口热气,随着长白国铁骑的靠近,擂鼓般的马蹄声声声敲在他的心坎上,让他心神震荡。他不得不又深吸了一口长气,竭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陈无忌的眼神极好,看了一会越来越近的长白国兵马,低声问邝化,“邝兄,那边的帅旗可是天海二字?”
邝化道:“是的。根据斥候打探来的消息。留在此处担任主攻的是长白国的军方元老,也是这次南下的副元帅天海胜三。”
陈无忌道:“那他们的正元帅朴令正呢?”
邝化面泛愁丝,“长白国太子朴令正亲率二十万人马到泰州去了,不日就会攻打泰州的州城,青云观与逆天盟那边也有一场血战啊。”
陈无忌道:“原来如此。”青云观也算是他的半个师门,毕竟是青云观掌门明海道人为他改造了气海。明海道人还收了他作记名弟子。执掌青云观暗卫的墨浅衣也与他交情匪浅。说他不担忧那边的局势是假的。只是以他现在的能力实在是爱莫能助,只能寄望于青云观强大的实力就算不能击退敌军,也能自保吧。毕竟就目前的门派势力来说,青云观差不多是最强的,他们有三个大宗师坐镇。再加上逆天盟为数众多的大宗师以下武者,两方合作,又有天威府援助,应该还撑得住。
墨白也在这时候出现了,挤到三人身边,先撩了撩垂落到脸颊的头发,吹了个口哨,“啧啧啧,这些北蛮可算来了。没敢让我墨大爷久等。”
又对邝化说道:“哟哟,这不是朱雀营的邝大人吗,是不是与我木龙山同样负责这个片区啊?”
邝化笑道:“是呢。墨白宗师名震西域,想到今天能见识到墨白宗师的神奇刀法,我还真是有点期待呢。”
墨白道:“好说,好说,不过我木龙山弟子只擅近战,远程攻击就麻烦邝大人的手足们了。”
邝化道:“这是自然。”
鹿清瞳早就想到了这个因素,分配来和门派弟子守城墙的天威府护卫,除了部分宗师级别的强者,余下的都是出色的箭手。
闲话不提。长白国大军从本阵中约派出了三四万人马。这支人马到了镇北关城外三里处重新列阵完毕后,有一骑举着一面颜色鲜艳的小旗,直奔镇北关城门。
鹿清瞳早已传令下去,守军严阵以待,不可妄动。
那一骑显然算是来传讯的使者。骑在马上的是个高大的士兵,他纵马来到城门下,吐气开声,声音宏亮,还是流利的中原话,“夏朝的将军听着,我家副元帅有好生之德。不忍心你们丧身在这荒凉之地,故此只要你们开城投降,我家副元帅可保你们官复原职,还另有赏赐,永保荣华富贵不失!”
鹿清瞳忍不住放声大笑,手执长枪,笑对众人道:“听听,大家听听,这可是我今年听到最好笑的笑话。”她打了个眼色给青琅,“琅姐姐,你懂的。”
青琅沉默地点点头,从亲卫手中接过弓箭,瞄都不瞄,随即一箭射出。箭矢飞逝如流光,啪的一声,将城下来喊话的那个长白国士兵举着的小旗射断了。
这是连话都懒得回的回应。但是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所以断旗而明志。城墙上、山头上的士兵与门派弟子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
那个长白国士兵倒也有几分胆色,镇定地将半截旗杆一扔,还很有礼貌地抱着拳头向城头上拱了拱手,这才拨转马头回归。
陈无忌面上也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但他知道这只不过是双方走个形式上的过场。
一场血腥暴力的大战马上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