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尘将信将疑,但也不好反对昊极真人,只好说道:“好吧。既然公主胸怀家国,心系百姓,那就随我木龙山弟子北上杀敌吧。”
方念璇这才笑了起来。她最近清瘦了许多,又不施粉黛,少了些雍容华贵,多了些清雅秀丽。这一笑像冰河解冻,艳赛百花。大家都看得呆了一呆。
万一尘转而叮嘱陈无忌,“无忌,你要多多看顾公主,不可有什么闪失。”
陈无忌自然拍心口应了下来。
又经过一轮收拾,木龙山诸人出发时已近黄昏。
在长坪镇上船时,残阳如血,天边像抹上了一道血痕,不少人心中都为之不喜,感觉这是不祥的预兆。
这次出征,柳风殇也知悉了,但他还不方便露面,所以没有来送行。
陈无忌在船头与易无期等人挥手告别。易无期追着大船在岸边跑了几十步远,揪然不乐。
毛英奇因为要再回京城布局,与他们坐了同一艘船去洛州。陈无忌心里还有些未解之问,便去找她聊天。
毛英奇笑道:“师弟,怎么了?这两年你也算见了些大场面,该不会是害怕上战场吧?”
陈无忌翻了个白眼,“大师姐,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是那样的人吗?打打杀杀的事我还没怕过。”
“我忧心的是西域那边。我们几乎倾巢出动,万一玉门关那边有什么事,还挡得住炎教的人啊?”
“嗯,你想得挺远。”毛英奇也收起取笑的神色,认真说道,“放心。方念真也不是全无是处。我刚收到的信息,朝廷已经派出使者,直接去大漠王庭与炎教教皇议和。”
陈无忌道:“外忧内患,这么好的机会,西域人会同意议和吗?”
毛英奇道:“那可说不准了。不过我看会有七八成的可能。西域不同于我大夏,也异于长白国。”
“西域大漠散布着众多的部落,所谓大漠王庭也不过是一个比较大的部落而已,总体来说,他们属于一个大联盟。”
“将这些大小不一的部落连接在一起的,靠的是他们共同的信仰,炎教。”
“当今的炎教教皇和圣女都不像是好战之人。再说了,他们部落之间的利益纠纷错综复杂,想要达成共识进攻我大夏,还没那么容易。”
陈无忌若有所思,“大师姐说的有道理。只说他们的圣女,我也觉得她不是那种热衷打仗的人。”
毛英奇又忍不住取笑他,“我说无忌师弟,你桃花运不错嘛,和炎教圣女出生入死过,现在又有个大夏公主跟在身边,我听说在长白国还有公主对你念念不忘哦。”
陈无忌老脸一红,“哎,大师姐你可别瞎说,这几个女人可是一个比一个不好惹。你要说长白国的朴银花,我想她应该已经下嫁到天海家了吧。”
毛英奇道:“你猜得不错。根据线报,朴银花的确是要嫁入天海胜三的大儿子天海狼,不过婚礼还没举行。因为天海胜三是长白国这次南下大军的副元帅。听说他放下豪言,待他马踏大夏京城之日,就是天海府迎娶朴家公主之时。”
陈无忌冷哼道:“好大的口气。我看他天海胜三是喝不上他儿子的喜酒了。”
毛英奇道:“北人这次志在必得,天海胜三只是副元帅,正元帅可是他们的太子朴令正。搞得好像御驾亲征一样。”
陈无忌忿忿然说道:“管他是谁,我们大夏的武者都不是孬种,就算长白国国王来了,也要扒下他的皮!”
毛英奇道:“不错。就是要有这种气概,让天下知道我夏人不可轻侮。”
两人又说了些闲话,都是毛英奇一再叮咛陈无忌不要贪功冒进,照顾好方念璇之类。
木龙山这次一共出动了五百余人。分成六艘大船搭载。每艘船上的精英弟子亲自划桨,宗师高手鼓风吹帆。因此船行甚速,拂晓时分便在兴城上岸。
在这里,毛英奇带了十余骑龙隐直奔京城。墨白和陈无忌指挥着诸弟子修整一下,准备换乘快马。忙碌到天色大亮的时候,遇到了一拨熟人。
原来是凤凰谷的人马也在这时候赶到了兴城。
他们约有千余人,带队的是蝶莺大宗师,看起来人强马壮,比木龙山有排面很多。
凤凰谷有三个大宗师,曲阳留在京城里,曲阴留守宗门,便只有最年轻的蝶莺来参加此次出征了。
陈无忌一眼在人群中看到了蹦蹦跳跳的泺洛,还有神情严肃的楚洛泽。
“大佬!”
“细妹!”
陈无忌和泺洛高兴地拥抱在一起,两人虽然不久前在京城见过面,但没有机会说上半句话,现在的相见更像是久别重逢。
陈无忌摸了摸矮个子的泺洛的头顶,又转向旁边的楚洛泽说道:“阿泽,好久不见了!”
今天的这个阵容,让他想起了去年刚到飞沙关的时候。
那时他与楚洛泽外出执行任务,结果楚洛泽被幻石所迷,境界下跌,在飞沙关之战中状态和陈无忌差不多,都是碌碌无为。后来她回到凤凰谷后,就一直闭关苦修,再没有在江湖上露过面,连“大夏之光”争霸赛都没有参加。
楚洛泽眼睛弯起如月牙,“无忌。是好久不见了。”
陈无忌惊奇地打量着她,“阿泽,你可以啊。已经是宗师境界了。”
楚洛泽淡淡道:“我已经很慢了。我最近听得最多的就是你的威风史。”
陈无忌哈哈大笑道:“别听别人瞎说,我就是运气好,都是对手捧场。”
方念璇也走过来跟她们相见,四人都是在飞沙关同甘共苦过的战友,此情此景,犹如昨日重现。叫人忍不住有些唏嘘。
那边厢的蝶莺大宗师与墨白聊过几句后,笑着喊陈无忌过来,“好小子,不记得我这个哎呀师傅了吗?”
哎呀师傅是越州的方言,就是所谓的师傅的意思。
陈无忌连忙过来行礼,一揖到底,“不不不。你是我的救命师傅,真师傅,好师傅,徒儿给你请安了。”
当初如果不是蝶莺大宗师施展神眼电手绝技,为他改造丹田,今日又岂会有豪夺“大夏之光”争霸赛冠军,大闹长白国,勇闯大雪山的陈无忌。
墨白在旁笑嘻嘻道:“无忌师侄,我发现你抱上的大腿还真不少。我师姐那样的狠人就不说了,这里有个大宗师二师傅,青云观那边还有个做掌门的三师傅,更离谱的是,你还是雪山老祖的亲传弟子。啧啧啧,真叫人羡慕啊。”
陈无忌故作讶然,“墨白师叔,你不说我还想不起。原来我的背景这么牛啊。那你以后可别再使唤我办什么事了。我师傅多,别惹我。”
墨白毫不留情,当着蝶莺的面就在他头上打了爆栗,“给你三分颜色上大红,一边去。”
陈无忌捂住头说道:“师叔你好嘢,等我师傅出关,我告诉她去。”
墨白抬腿又在他腰间踹了一脚,“走走走,你们年轻人去一边,别碍着我和蝶莺大宗师聊正事。”
蝶莺笑盈盈地看着这一切,各大派中也只有木龙山的人这么漠视等级,没大没小,老老少少都十分随和。
陈无忌识趣地回去和泺洛等人继续互诉心声。
木龙山与凤凰谷两派素来交好,经过蝶莺与墨白一阵商议,决定兵合一处,浩浩荡荡地北上。
非只一日,紧赶慢赶,他们也耗费了半个月的时间才来到镇北关。
一路上他们见到不少南下逃难的民众,各处乡镇十室九空。弄得他们的心情也日渐沉重,所幸镇北关上飘扬的还是大夏的旗帜。这才让他们又振奋起来。
镇北关处于连绵险峻的连云山脉中。
这一道山脉是燕州最后的山区,像一道铁闸拦住了长白国铁骑前进的脚步。
镇北关构筑在这道山脉中唯一一个比较开阔的山谷,等于是这道铁闸的大锁。长白国大军想要穿过这里进犯夏朝京城,就必须打破这个坚硬的锁头。
进了城里,处处是肃杀的气氛。尽管城的南面还是安全的,但城中的老弱妇孺都已撤走,只剩下青壮劳力留下来帮助守城。
朱雀营的鹿清瞳将军已经赶到这里,接管了一切军政大权。
安顿好其他弟子后,蝶莺与墨白赶紧领着泺洛、楚洛泽、陈无忌去拜见她。
至于方念璇却暂时没有露面的想法,就呆在木龙山的驻地里。
鹿清瞳见到他们,自然是高兴的,毕竟城北外就是黑压压的数十万敌军,自己这边自然越多人越好。
陈无忌发现才两个多月没见,鹿清瞳的样貌却有了很大的改变,原来总是笑脸迎人的她严肃了许多,头上青丝也出现了参差的白发。看来压力很大啊。
鹿清瞳招呼他们在议事厅里坐下,她征用了原来的太守府办公,这里的议事大厅显得非常阔落。
很快其他门派的人也得到通知,前来和他们相见。
陈无忌心里无端端地蹦出一个念头,得,又是我们来最迟。
他很快就看到了诸多熟悉的面孔。
天火山庄的叶忘大宗师、傲长乐、傲长空,苍松书院的公羊善大宗师、箫依、黎鸳,红袖坊的舞云真人大宗师、沐晓韵,还有一个陈无忌没见过的红袖坊外坊总管巫烟寒。那是一个样貌与身材都是极美的女子。
还有曾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前朱雀营执掌人青琅。她自觉地站到鹿清瞳身后,虽然面色不佳,但看来并非是对鹿清瞳心怀不满,而是连场战事让她显得疲惫。
大家都是老友重逢,但眼下不是叙旧的时机,只能互相交换一下眼神。
陈无忌心内暗叹,青琅也算是一个人杰,能伸能屈,又对朝廷忠心耿耿,忠于职守。如果不是她在塞北关力挽狂澜,恐怕夏朝军队已经兵败如山倒,连在镇北关布防都来不及呢。一念到此,他又想到与自己交情不浅的朱雀营校尉邝化,不知道他是否也来了这里呢?
他满脑子胡思乱想,又发现了一个微妙之处,其他门派都有大宗师带队前来,只有木龙山是墨白这个勉强摸到大宗师门槛但实际战力是宗师巅峰的人作领队。皆因其他门派都有两个以上的大宗师。而木龙山目前的大宗师还是昊极真人孤零零一个。
陈无忌不禁殷切地盼望师傅叶潇瑶能够破境成功,为木龙山挣回点面子也好嘛。
他正在想着这些有的没的。鹿清瞳开口道:“好了,五大派的人都到了。城外大敌当前,诸君有何想法不妨直说。”
身形挺拔的叶忘先出声,“据我观察,城外敌军有五十万之众,集结的武者当有数万人,其中大宗师者,应该不少于十五个。”
身材娇小的舞云真人说道:“一般的武者不足为虑,但根据以往的情报,长白国的大宗师不过是二十人上下,一下子出动十五人,这是要孤注一掷吗?”
面容清癯的公羊善,是苍松书院的大宗师,陈无忌与他在飞沙关的时候就有过一面之缘,如今听他说话,还是那么温文尔雅,如沐春风,“二十人,不过是常驻长白国国都盛京的大宗师。这支南下之军由朴令正统帅,说不定会从大雪山的隐世强者中征召了些人。”
蝶莺从容不迫地说道:“就算他们有十五人在此。我们这里四人,加上鹿将军从天威府带来的大宗师,应该也有十五之数吧?”
鹿清瞳道:“不错。我这次北上,蒙皇上恩准,带来了十二位我府中的大宗师。”
陈无忌听得心惊胆战,如此多的大宗师齐聚一处,假如爆发群战,那该是何等的惊天动地。以前江湖上一直有传言,天威府里的大宗师人数在三十人上下。假如传言属实,方念真这次也是大手笔,镇北关这里来了十二人,泰州那边派出的大宗师应该不相上下。如此说来,京城里的大宗师只剩下三分之一。
蝶莺又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妨静观其变。北蛮有好些日子不见动静了,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
花容消瘦的青琅忽然说道:“我们只怕是中了北蛮的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