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宗师发火,非同小可。时无双也不得不换上更委婉的语气,“啊,昊极真人,请勿误会。实在是君命难违。”
风姿绰约的青琅也笑着说道:“真人息怒,无忌小师弟天纵奇才,我们爱护还来不及,不会伤害他的。只是请他过去问几句话。”许久不见,她的风韵更胜以往,成熟女子的风情大放艳光,饱人眼福。
陈无忌观言察色,见到大家陷入僵局,赶忙出来打圆场,“师祖,天威府终究也是皇上的臣子,我们何必令他们为难?就让徒孙随他们走一趟吧。”
昊极真人暗暗叹息,也知如今的形势下朝廷对门派起了猜忌之心,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板着脸哼了声,“也罢。你就走一趟。天子脚下,量他们也不敢乱来。”
时无双和青琅连忙谢过,朝陈无忌打了个眼色,领着他出门,径自往城南而去。
到了天威府,陈无忌被带到一间僻静的房间里。将军方青早就在那等着他,天威府三大巨头围着他,目光灼灼。纵然他心大如斗,见了这阵仗也不由得心里打鼓,忐忑不安。
方青笑吟吟地说道:“几个月不见,陈小友风采更盛,真是少年出英雄。”
陈无忌哂笑着客气几句,干脆放开心怀,自己先将在北地的遭遇细细说了一遍。方青特别追问了他与长白国太子府的过节。这其中很多情况都被时无双知悉的,陈无忌也无法隐瞒,只是说了些在孤岛上的情况。
青琅就比较关心他与炎教圣女之间的细节。陈无忌面不改色,只挑了些无关紧要的来说,一再强调他与米雅只是互相利用。
时无双则对他在大雪山上的遭遇很感兴趣,陈无忌只说了个大概,汇报了自己观察到的大雪山的武者实力。至于大雪山的武功传承方面,他含糊其辞一笔带过。这种涉及到个人的武道修行,他不愿意说,时无双也不好再追问下去。
三人又交叉盘问了好一会,印证了不少细节。陈无忌对答如流,态度又端正。总体而言他们还是满意的。
最后,方青说道:“陈小友往返敌国,带回了不少有用的情报。与炎教圣女的一些纠葛,说不定就是来日的善缘。放心,这所有一切,我都会向上汇报。不过,眼下京城的情况,相信陈小友也有所耳闻。因此,在朝廷的处理下达之前,还要委屈陈小友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好嘛,这是把自己软禁起来了。陈无忌暗自腹诽。不过对比上一次的蹲黑牢,这次好歹还是个有床铺的单间。待遇大大提高了。他便挤出几分笑容,“好的。这里够清静,实在是太好了。”
青琅笑道:“少年多风流,你真耐得住寂寞?要不要我为你安排几个红颜知己进来陪陪你?”
陈无忌打蛇随棍上,不迭地点头,“还有这福利?那可太好了?你安排吧,多多益善!”
青琅呸了一口,“试探你两句就露出狐狸尾巴了。想得美!”她似怒还嗔,成熟女子的风韵勾魂摄魄。陈无忌看得眼睛都直了。本想着调笑她几句,但是还有方青与时无双在场,他总算有几分清醒,不敢失了分寸,讪讪笑着不说话。
方青与时无双对视一眼,发出男人都懂的笑声,扬长而去。青琅目光如刀,狠狠刮了陈无忌两下,也施施然走了。
陈无忌望着砰一声关上的房门,紧闭着的窗户,昏暗的灯火,叹了口气,和衣躺在床上,怔怔地发了一会呆。觉得身心疲惫,不知不觉间竟然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是半夜时分吧。外面一片安静,房门咿呀一声被人打开。朱雀营校尉邝化领着一个全身隐藏在黑色斗篷里的人走进来。
陈无忌惊醒过来,霍地起身,看清来人是邝化后才松弛下来,打了个呵欠,“邝大人,这么有雅兴啊?”
邝化目露精光,精神奕奕,看样子从南宫家遗忘之地回来后,他的武道境界更上一层楼,即使还没有进入宗师巅峰境界也为时不远矣。
他竖起食指嘘了一声,朝那个默不作声的来客打了个眼色,一句话都没有说,慢慢地退了出去,将房门重新关上。
陈无忌狐疑地盯着这个夜里的不速之客。那人轻挪莲步,走到桌子旁坐下来,缓缓掀开斗篷,露出一张貌比天仙的俏脸。
“是你!”陈无忌失声惊呼,又赶紧压低声音,“你怎么来了?”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芳华绝代的夏朝三公主方念璇。昏黄的烛火下,她的面容显得比以前清瘦了几分,眉宇间也有一丝忧郁的气息。
她明眸一转,轻启皓齿,“怎么?不欢迎吗?”
陈无忌走过去坐下,与她面对面,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哪敢。只是想不到你会来而已。”
方念璇道:“我拜托了不少人才进来的,就长话短说了。”
“先谢谢你在长白国的围猎上赢了那个太子。但是连累你受苦了。”
陈无忌大手一挥,“举手之劳。最主要是我也看他不顺眼。长得像个猪头一样,不揍他一顿我浑身难受。”
方念璇掩嘴轻笑,“好啦。现在长白国就差亮起旗号造反了。父皇也不会再提联姻之事了。”
陈无忌道:“那就好。北地寒冷,你一定住不惯的。”
方念璇神色一黯,“我的事情是解决了,可惜万贵妃又出事了。搞得到处鸡飞狗跳,我那两个哥哥都撕破脸皮了。”
陈无忌道:“这和两位皇子又有什么关系啊?”
方念璇道:“唉,我大哥与二哥互相指责对方干涉后宫,暗算万贵妃肚里的龙种。父皇怒不可遏,处斩了不少人,弄得人心惶惶。”
“也不知道我那两个哥哥打的是什么算盘,搞得天下大乱。”
对皇室之事,陈无忌也不好多说,一时间相对无言。方念璇凝望着他,心里忽然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眼前的陈无忌与以前大为不同,隐隐有一种隔膜横在两人之间。
这个念头一生起,就如野火蔓延,怎么都救不回来。方念璇顿时觉得意味索然,有些想说的话也不想说了。沉默半晌,她忽地起身,带动旁边的烛火猛烈摇动,差点熄灭。
陈无忌脱口而出,“公主要回去了吗?”
方念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嗯,我走了。”她将大大的斗篷立起来,藏起所有的表情,收起所有的心情,一股冰冷的气息在房间内涌起。
她快步走到房门前,抬手轻叩了三下。邝化马上将门打开,他显然想不到两人的谈话这么快结束了,脸上有些迷惑不解。他用眼神询问着陈无忌,陈无忌茫然地摇摇头。方念璇已经静静地走了出去。
邝化愕然对陈无忌张了张嘴,但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立即又关上门,紧追方念璇而去。
陈无忌叹了口气,抬起双手揉了揉脸,怔怔地望着快要燃尽的烛火出神。他忽然想起孤身回去西域的米雅,不知道她走到哪里了呢!
在京城的另一边,木龙园里,同样有一盏烛火尚未入眠。
木龙山大师姐毛英奇坐在桌前,两根手指有节奏地在桌面上敲着。她的腰肢笔直,丰腴的前胸隆起如山岭,烛光映照着她英气勃勃的脸庞,唇边的黑痣点缀出别样的性感。
欧大勇与张羽两个暗卫垂手站在一旁,听候差遣。
毛英奇轻启朱唇,“这么说来,无忌师弟刚来到京城就被天威府的人带走了?”
欧大勇答道:“是的,天威府两大副将上门,昊极真人也不好阻拦,加上无忌师兄自愿跟她们走了。”
毛英奇道:“一段时间没见,无忌师弟似乎比我想象中成熟稳重了很多。”
欧大勇道:“无忌师兄屡有奇遇,成长了不少。”
毛英奇道:“如今京城中龙蛇混杂,让他去天威府住上些日子利大于弊。皇帝老儿心乱如麻,应该不至于要降罪于他。他的事情我们先放一放。过几天我再想办法让天威府放人。”
欧大勇与张羽齐声应允。
毛英奇又道:“二王子那边有什么动静?”
张羽拱手道:“二王子与雷音寺联系密切,尤其是这几天,频繁地与他们的两位大宗师道恒和道常暗通款曲,不知道在策划些什么。”
毛英奇冷哼道:“蠢货一个,不足为惧。雷音寺的雷霆有什么变动。”
张羽道:“自从万贵妃的事爆发后,雷音寺的雷霆就和各派的暗卫保持着距离,根据我们的眼线,最近他们的人手调动频繁,好像是撤了不少人回宗门。但奇怪的是,京城里又出现了不少生面孔,暂时不知道是敌是友。”
毛英奇双眼射出寒光,“我们龙隐还有多少人在京城?”
张羽道:“大师姐早前带了三百人北上,如今都在京城中,加上原来的暗线等人手,目前总共有五百人可以随时调动。”
毛英奇沉吟道:“明早安排两百人出城,在城外候命。城里的三百人保持警觉,至少要保持两条的撤离路线是安全的。”
欧大勇大惊失色,“大师姐,京城的情况竟然恶化到如此地步了?”
毛英奇沉声道:“当今天下,只有我们木龙山与飞雪城是仅有一位大宗师存在。飞雪城又紧抱着万家的大腿。在京城中,我们木龙山其实最为势单力薄。”
欧大勇迟疑地说道:“目前叶潇瑶师伯与墨白师伯双双闭关,有望冲击大宗师境界成功。到时我们木龙山也有三位大宗师,情况会大有改善。”
毛英奇道:“这种事哪说得准,况且远水救不了近火。你们要多与红袖坊的繁花、凤凰谷的千鸟联系,互通有无。”
她又补充道:“还有,借着无忌师弟的关系,青云观的云海应该也没问题,可以多交流。至于天火山庄的火种,我会试着和傲长喜沟通,看看能不能结盟。”
张羽道:“大师姐坐筹帷幄,一定没问题的。”
毛英奇道:“现在的局势步步惊心,谁也不可放松大意。”
她又问道:“大王子那边可有异常?”
张羽道:“说来奇怪,大王子在皇上指责面前过一次二王子后,就再没有什么动作。就连天威府那边也非常沉寂,目前在暗地互相较劲的好像都是我们各派的暗卫,天威府的朱雀营只做些表面功夫。这就太过反常了。”
毛英奇道:“你说得对。朱雀营太安静了,让人感觉背后有可怕的阴谋。尤其是我看完了你们综合得来的情报后,我感觉到逆天盟也在蠢蠢欲动。”
“一直以来,逆天盟都不敢在洛州地界犯事。虽说现在朝廷震动自顾不暇,他们趁机浑水摸鱼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天威府的沉默也大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再联想到无忌师弟说过,天威府中有人与逆天盟互相勾结。朱雀营的青琅到今天也没有给我们一个交代。我有理由相信,逆天盟参与进了万贵妃一案,还在京城里布了一个局。”
张羽道:“大师姐,那我们要不要抽调一些人手去追查一下逆天盟在京城的暗线?”
毛英奇道:“不。不要去动他们。静观其变,我始终觉得逆天盟不过是某个人的棋子。他们改变不了大局的。我们要放多一些人手关注天威府的行动。要特别留意大王子与天威府之间有没有异常的来往。”
张羽与欧大勇对望一眼,默默点头。
毛英奇继续说道:“这件事说白了就是两个王子之争。万贵妃失却龙种,最大的获益者就是他们两个。在朝野的压力下,老皇帝肯定要在他们两个当中挑一个人立为储君。但是老皇帝甘心么?他会选一个毒杀亲弟的王子为接班人吗?”
张羽鼓起勇气问道:“大师姐,你说下手毒杀万贵妃胎里龙种的人,是大王子还是二王子?”
毛英奇冷笑道:“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这世道,很快就要变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