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忌全身剧痛,手脚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很快就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地恢复知觉。身体还动不了,眼睛都睁不开,只觉得自己在黑暗中飘浮,就像在某条河流里漂流一样,随波逐流,无法控制方向,厚重的黑暗和冰冷的绝望紧紧包围着自己。
恍恍惚惚中,他疑心自己是在做梦。
嗯,一定是发梦。无期师妹不可能这么暴戾啊!
一想到易无期用刀猛戳他的凶狠样子,陈无忌突然打了个冷战,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随着他身体的抽动,久违了的力量随即回到体内。
扑通。身体重重地摔在石砖地面上。陈无忌狼狈地爬起来,他先用手摸了一遍自己的上半身,还好,没穿没烂,没有血淋淋的伤口,也没有可怖的伤痕。
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这才打起精神来细看自己身处何地。
这是一条长长的地下隧道,非常之幽暗。陈无忌左看看右看看,两边的景致都一样,看不到尽头。他便无所谓地往右边走,一手提着红月刀,一手扶着墙壁,一脚深,一脚浅,走得跌跌撞撞。
走了很远很远,不但没有看到终点,还开始遇到分岔路口。迷迷糊糊中,陈无忌似乎听到有人在耳边提示他,往右边走,往右边走。
他现在的状态,没有任何判断力。于是麻木地迈着步子,顺从着耳边的声音,在每一个分岔路口都选择右边的路走。
又走了很远,都是一模一样的路。地面铺着石砖,头顶是用巨大的石块砌成的半圆形拱顶,墙壁也是用石块砌得密密实实,每隔一段距离,还会有支撑力更强的高大的石柱子。
充满了腐朽味道的潮湿空气在隧道中缓缓地流动。
陈无忌心中灵光一闪,知道自己来到了幻海的迷宫中。
咦,幻海圣殿不是被沙子埋起来了吗?
陈无忌的脑里刚闪过这个念头,随即看见前面不远处有淡黄色的光漏出来。
有人。
陈无忌忐忑不安地握紧了手中的红月刀,右手悄悄地在裤腿上擦去掌心的汗水。
他蹑手蹑脚地靠近这个在隧道边上凭空出现的房间,躲在门口的阴影处。
有奇特的香气从房间里飘出来,钻进了他的鼻孔里。好香啊,既不是百合那种淡雅的香,也不是玫瑰浓烈的香。倒像是将千百种奇花混在一起晾干了再提炼出来的奇异味道,让你觉得似曾相识,但又无法追朔,只会沉沦地迷醉其中。
“嘻嘻嘻,都到门口了还不进来吗?”房里有女子的笑声响起,“我等你很久了。无忌。”
是炎教圣女的声音。陈无忌耸耸肩,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窑洞式的房间。最吸引目光的是一张华丽大床,纯白色的蚕丝蚊帐透明干净,暗红色的檀香木雕龙画风,构建了起码可以并排睡下三个大人的超级大床。床上铺好了色彩鲜艳的松软的棉被,香味熏人。
床边是一张大大的梳妆台,炎教圣女正对着铜镜涂脂抹粉,台上的两支粗大的龙凤红烛烧得正旺,照出她的完美侧颜。
炎教圣女盈盈地站起来,她的绝世容颜还是那么美,美得惊心动魄。她轻舒玉臂,涂着红指甲的手指对着陈无忌勾了勾,“冤家,许久不见,有没有想我呢?”
陈无忌脱口而出,“谁是你冤家?”
炎教圣女绕着他转起圈来,嘴里低声笑着,她那性感沙哑的嗓音一会在左边,一会在右边,飘忽不定。
陈无忌很快就觉得头昏脑胀,站都快站不稳了,东倒西歪。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炎教圣女身上只剩下一层轻纱。她用两手扯着一块金色的三角纱巾,遮住鼻子以下的脸颊,那双深蓝色的眼睛似乎会说话,一顾一盼,一瞥一瞄,全是充满诱惑的风情。
“无忌,你说在西域好,还是在中原好?”她的声音如同用竹筒浸泡的糯米甜酒般甘香甜美。
“西域好。”美色当前,体香扑鼻,娇躯轻颤,一跌一碰之间,陈无忌下意识地这么回答。
“那你为什么不来西域找我呢?”炎教圣女在他耳边轻轻吹着气,呵气如兰。
西域?不对!陈无忌全身剧震,“啊,我们不是正在和你们西域人打仗吗?”
“我们是敌人!”陈无忌忽然清醒过来,“你杀了我师傅,杀了我师叔,杀了我师妹和我的朋友们。”
“我们是敌人!”
陈无忌一把推开曲线曼妙的炎教圣女,狂吼道:“我的刀呢?我的刀呢!”
他两手空空,激烈地颤抖着。炎教圣女掩嘴轻笑,长臂一扬,金黄色的纱巾不偏不倚地飘过去,盖住陈无忌的头。
陈无忌眼前一暗,觉得难以呼吸,情急之下两手胡乱地在脸上拨拉,好一会才将蛛网一样紧紧粘着自己脑袋的纱巾扯下来。
他用力地抹着眼睛,双脚着急地跺着地板,心里充满了惶恐不安,过了很久才安静下来。
“陈公子,你怎么了?”有人在旁边问道,同样是女子的声音。
陈无忌大奇,茫然环视四周,发现自己来到了桂花城的怡红院中,点着檀香的房间内,壁有名画,桌有清茶,窗外山水如故。名动越州的饭姑娘在窗前正按住琴弦,笑吟吟地望着他。
“呃,我怎么在这?”陈无忌问道。
饭姑娘扬起好看的柳叶眉,眼角一挑,“这可怪了,陈公子,不是你兴冲冲的来找我么?”
“陈公子你啊有千般好,就是酒量不够好。才喝两杯女儿红,你就醉倒了。在床上睡了好久呢!”
“啊,我醉了?我是在做梦吗?”陈无忌转过屏风后,看着床上凌乱的被子,“咦,难道我真的是在这里睡着了?”
“哎哟,陈公子你说得像真的一样,奴家好怕怕啊。陈公子你可真坏啊,睡觉不安生,现在又扮在做梦?”
陈无忌捂住脑袋,走到桌子前坐下,苦笑道:“我不是扮?我是真的分不出我是做梦了?还是喝醉了?还是我的记忆出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