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剑阁那位女子祖师,剑意走到最后,欲以手中剑,强行斩开阴阳两界门。这则传闻,曾经在北地九州传的沸沸扬扬,弄得人尽皆知。往剑门这处所在,便是那位女子祖师往昔壮举的最强举证。
然而,在许多人看来,传闻终究是传闻,不尽不实,不一定是真。
这些人为何会有此认为,是因为无论是曾经进入过此地的人们,还是现在进入其中的众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人找寻到那扇门之所在。令得他们甚至都以为,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一扇门。
只不过,即便如此,也没有人舍得离开。
大多数到此寻觅机缘的人,在寻找数通无果后,就择选了一处荫凉地歇息,希冀其他人能够找到,他们好趁乱浑水摸鱼。
位于禁地最北,幅员面积大约方圆百里之地的这片区域,便是那位女子祖师留下传奇事迹的往剑门所在。
一条水流湍急的大河,穿过一座长满青苔的石拱桥,又穿过曾经占地广袤,现如今只余下两道高耸断壁的殿宇。
远山萧瑟,近景荒芜空旷,彰显的距离大河不远的一棵歪脖子树,是那般孤寂。
这般碎瓦颓垣的景象,便是当下唯一可以证明这里曾经辉煌过的“见证者”。
说起来,进入禁地觅宝的人,要属这里最多,但其实这些人中,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那扇传闻中的门后到底有什么,或者说是隐藏着什么。
有人说是冥界法宝,得之可堪破生死,永生于世间。
有人说里面是一条剑道登顶路。
有人说里面是一种利于修行的天材地宝。
有人说那门后就只是一条纯粹通往阴间的幽冥之路。
也有人说,里面藏有一本生死簿,断人阴阳,看生死。
更有人说,那位女子祖师,一剑斩开的是那条传说中的轮回路。
……
种种令人无限憧憬遐想的机缘揣测,使得到此寻觅机缘的人,无一人愿意放弃得到那份天大机缘的机会。
然而,也有人例外,就比如这会儿待在那棵歪脖子树下下棋的稚童男女,以及无奈陪伴在此的大人们。
端是应了那句话,年少不知愁滋味。
原本这棵歪脖子树下,只是偶尔有找寻机缘累了的江湖人到此歇息纳凉,直到有一对爷孙来到此处,便有了眼下这场不大不小的热闹可瞧。
七八岁大,长相尚算清秀的孩子,身穿一件青面白边对折领绸缎衫,小小年纪就有了一股子浓浓书卷气。
他在跟随爷爷来到此地后,先是踱步从河岸溜达了一圈,接着就在这棵歪脖子树下设下擂台,与人围棋对弈。
这爷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游历过水波府的那对爷孙,关赐州黄崎郡池安齐氏的当代家主齐燧,和他唯一的孙子齐春雷。
像这样的围棋对弈设擂,齐春雷似乎极为熟稔,一上来就抛出噱头,拿出彩头百两黄金,扬言只要有人能够下棋胜了他,便可以将这百两黄金收入囊中,如果输了,只需要给他一枚铜钱即可。
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胆敢夸下如此海口,顿时惹来不少人的关注。再加上那百两黄金的彩头,立马就有人不顾身份上前。
只是到了近前,他们又碍于面子,和担心背上以大欺小的骂名,因此未有落座在那孩子对面,驻足了片刻,就又转身离开。
一波又一波怀揣同样心思的人,都是到此观望了一小会儿,又心痒不已的离开。
直到有个身穿大缎锦衣的同龄人,带着一个小跟班,大摇大摆的落座,面对齐春雷,他满脸轻视,问了句,“你执先还是我执先”,齐春雷一摊手,表示请随意,然后对面孩子就说,那就我执先,执白先行。
两个年龄相差并不悬殊的孩子对弈一局棋,身穿大缎锦衣的孩子,他的小跟班蹲在一旁观棋。
没过多久,有个眼神躲躲闪闪的黑炭丫头,也凑上来,蹲在一边看棋。
这就造就了眼下的场景,四个孩子围在棋盘前,两坐两蹲着。
齐春雷的爷爷齐燧坐在歪脖子树下的石墩上,以手煽风驱热,不时望向孙儿正襟危坐的对弈样子,满眼笑意。
不远处有个打扮雍容华贵的妇人,正跟一个黑衫老者闲谈,两人看上去是旧识,言谈极为随意。
妇人便是那与齐春雷对弈的孩子的娘亲。
这对母子,单论出身,要比进入灵窟禁地的大多数人都要高,出身霞光州靖扬赵氏,本土豪阀,真正的名门望族。
她们进入此地,纯粹就是听说此地神异,于是带着几个门下武师,进来游玩来了。
赵氏不缺能人异士,对于传送禁制的随机禁制,有应对之法,能够将赵氏进入其中的人,第一时间找到聚集。
否则这位赵氏主母如何都不会依着孩子的性子,来到这个听上去万分凶险的地方。
妇人姓卢,名长釉,嫁入赵氏十二年,九年前为赵氏添丁,诞下一子赵皋,也就是那个正和人对弈的华服孩子,继而母凭子贵,经赵氏祠堂诸老议定,升任赵氏主母,打理赵氏内务。
卢长釉时下与之闲谈的黑衫老者,是同属于霞光州涂氏的供奉客卿,赵氏与涂氏有所不同,赵氏是商贾门阀,涂氏却是以武立家,涂氏那位当代家主,在当地声名显赫,是位实打实的二品境小宗师高手,赵氏与涂氏有些礼尚往来的香火情。
这位江湖人送外号“劈山手”的黑衫老者曾志峰,与卢长釉曾在赵氏家中打过几次照面,当下遇到,卢长釉自然是要与之寒暄几句,不为其他,只因为此人还是一位三品巅峰境武夫,说不定在这凶险之地,遇到未知危险之时,还能够指望着对方帮衬一二。
“滚开,都是因为你这晦气的家伙,令本少爷输了棋。”
当卢长釉正言笑晏晏的跟曾志峰讲述这一路行来的有趣见闻之时,忽然听到歪脖子树下传来一阵吵闹声。
她回头看时,刚巧见到儿子赵皋一把将那蹲在一旁的黑炭丫头推的一屁股蹲坐在地上。
见到这一幕,卢长釉眼中划过一抹阴郁,不是针对自己儿子,而是针对那黑炭丫头,一闪而逝,转而看着曾志峰,她微笑道:“孩童打闹,不碍事的。”
曾志峰笑了笑,笑容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他说道:“夫人还是去看看的好。”
卢长釉点头,对曾志峰施了个万福,说了两句客套言语,然后转身朝赵皋那边走去。
与此同时,齐燧也站起身往孙儿那边走。
孩子打架,大人护短。这几乎是所有有子嗣的人们的共识。说是共识不恰当,应该说是通病。
可是眼下就有一个例外。
不远处的拱桥河岸边,就有一个高大青年,始终在对这里发生的一切冷眼旁观。
或许是因为他与那黑炭丫头非亲非故的缘故,他才会这般冷眼看着这一切,袖手旁观。
但又因为她与自家公子有些挂边关系的缘故,他才会耐下性子,没有径直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