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处芦苇荡,和黑风寨众人分别以后,秦恒和易南风继续往西而行。
路上,少年不忘调侃“秦丘”一句,“原来秦兄才是真的深藏不露,大有来头,三言两语不仅打发了那群小蟊贼,甚至差点让之纳头便拜。”
内里那些曲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由于少年家风使然,没有刨根问底。
他只是等在芦苇荡道路上,并未上前,所以根本不知道“秦丘”和那黑风寨寨主和狗头军师谈了些什么。
回头不久,黑风寨帮众不仅把他二人礼送出老远,还一副千恩万谢的样子,这就让易南风想不通,看不透了。
想不通,他也就没再多想。
对此,他其实也挺开心,因为他觉得,和秦兄这样的人做朋友,想来这一路定然不会无趣。
能够想到装孙子被劫,要看一看人性善恶,再取决接下来是奉上银子,还是路见不平铲不平,惩奸除恶,这也就亏得是秦兄才能想得出来。
要搁他,二话不说,一顿砍瓜切菜了再说。这样一来,就少了许多游历的乐趣。
两人接下来的行程,顺利渡过泷榛江,再没遇到过什么凶险,或者其他。
泷榛江上,他们见到了在落鹘峰真武殿前罗戟文称之为江上险阻的剑气影壁,其实只是一道唬人的屏障,真实情况连横过大江的飞鸟都挡不下来,更何况乘坐竹筏横渡的人。
所以当时在真武殿前,两派对峙之时,罗戟文的用心如何,可想而知。
途径大丘冬烠之时,两人在山脚的一棵大树下歇了歇脚,饮水果腹。
经过那处剑碑,易南风提议登山去看看,秦恒摇头拒绝,直言他若是有兴趣,不妨留下来。
秦兄没有那份兴致,易南风顿时也就有些兴趣寥寥,耷拉着脑袋说继续赶路。
萍水相逢的结交,还未到能够交心的程度,因此秦恒也没有与易南风解释什么。
两人走至遗址蛟龙涯时,已经是第三日清晨。
壶中洞天的太阳与外界不同,肉眼所见的颜色,黄中泛紫,看上去有些诡异,好似被毗邻的那只云朵大手丢出一张紫色纱网将之网罗其中一般,可谓是咄咄怪事。
路过蛟龙涯涯壁,秦恒不经意间看到那处高逾百丈的涯壁上,篆刻有一篇千字文崖刻,崖刻内容是关于蛟龙化形的过程,字字珠玑,化繁为简。
秦恒被那篇通俗易懂的崖刻文字内容所吸引,于是驻足了片刻。
“蛟,天生地养之灵物也,簇于一体本命,智高、性诡、嗜杀、聚气,吞灵补气成长,其者幼时短则百年,长则可达千年,视气长潆余于蛟珠内含多寡,趋于化形。
化形伊始,诸般尝试。有蛟龙之属可一蹴而就,一次尝试便化形成功。有些则需数次尝试,才摸索出化形之路。
也有蛟龙之属,百般尝试,却不得其法,终生化形不成。只是此等情况,少之又少,史上有据可查的未成功者,共有二。
莫道虚长,北临吴江,朝大鼎,扳至慧,路上真君,伏囹一蜮,遇蟒蛟争雄搏正位,斗胜者被吾一剑斩沉江,血染吴江,悠悠百多里长……”
秦恒逐字逐句看着崖刻上的文字,他顺着崖壁下的道路边读边往前走,忽然间,他发现崖刻内容画风突变。
正当他心中微微感到诧异之时,在他眼前,那篇崖刻文字开始跳动逆转起来。
有文字旋转左行,有文字倒退而跳,有文字由大变小,直至成为一粒黑点,有文字由小变大,大如簸箕……
这副画面,就仿佛一场星光逆旅,美轮美奂。
最终,所有文字拆解,再度重聚之时,凝聚出一个与崖壁等高的人影,是个身穿碧彩琉璃甲胄,身材高大伟岸,手握一柄狭长黑剑的男人。
男人面容被一片虚无遮挡,看不真切。
隐隐约约间,秦恒好像看到那个男人的眉心处,有一个被殷红朱砂写就的符文古体“镇”字。
“提的动剑否?”
秦恒的心湖间,蓦然响起一个雄浑的嗓音。
崖壁上的那个男人,转头看着他,与之四目相对。
即便那张脸被虚无遮挡,但是秦恒仍旧能够感觉到那双眼睛的眼神,是那般慑人心魄,让之心神不由自主震颤了一下。
秦恒下意识答道:“当然。”
那个嗓音再度响起,带着几分挑衅意味说道:“那就提提看。”
声音落,下一刻,秦恒只感觉自己手中莫明多了一柄通体幽黑的长剑,泛着淡淡的幽光,入手微凉。
还不待他仔细打量一番那把剑的更多细节和给他的感受,刹那间,秦恒只觉得半边身子都要被那把剑给坠断了一般,这把剑的剑重,远超他的想象,比之那些品秩上乘的宝剑重量一般铸造的几十上百斤而言,向上推出十倍之数,恐怕都不止。
秦恒并未松开那柄剑,他勉强将剑斜插在地面,靠此支撑身体,不被重剑坠倒。
“提呀,怎么不提?”那个声音讽刺道:“小小一把剑都提不起来,还练个屁的剑,纵然七年磨一剑,能有多大出息,还不抵个响屁。”
秦恒看着那人,平静说道:“剑不在重,前辈勿要误导我。”
甲胄男人闻听这句话,怒道:“不在重?如何不在重,剑重才有力,力大才能斩,一剑斩山,一剑开海,非重剑不能。”
秦恒一笑,问道:“那修剑道何益?不若找到天下最稀有的铸剑材料,全部一股脑烧铸到剑里面去,增持剑重,这般,便等于增补了剑的威力。”
男人闻言,明显一愣,思忖片刻,他从秦恒手中收回那把黑剑,握在手中,左手轻轻拂过剑身,说道:“此剑名为“丈量”,重一千八百七十六斤,乃是本真君取自穹海之底的万年髡臾石炼制而成,它曾经陪伴了我八百一十载,我能够有后来的成就,它功不可没。
我曾经以为剑重才是剑之大道,后来渐渐发现路偏了,走进了误区,再想回头,已为时晚矣。”
说到这里,他喟然长叹一声,感慨道:“有时候,当人想明白一个道理,可能已经用尽了一生。”
秦恒不知道这位如果在世,定是不世大能的存在,与自己说这些做甚,但是他抓到了一个字眼,“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