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楚国多瘴疠,今日亲见,方知传言不足信。”
荆蛮、荆蛮可不是凭空捏造,而是这里本就是蛮荒之地,广袤之所。
周室分封,楚国兴起之前这里猛虎行于道,蛇虫毒蚁遮蔽而过,茹毛饮血。
“此时的楚地虽然没有中原景象,但经过楚国开拓八百年,繁华景象已现,只要再加以文治,必能成为江南鱼米之乡。”
韩经心想,这还要清除掉乡间河道里的血吸虫。
不过此时他也没有细对紫女说。
“楚国的制度虽然落后于秦,实行的是权力分散的分封,但这也加快了诸夷的融入。”
“开拓江南,化夷入夏,祝融氏有功于天下啊。”
楚国是祝融之后。
相比于大秦的铁血强腕,楚国兼并申、舒、江、息、宗等小国以及江南夷人部落就要显得温和许多。
不强置郡县,保留其宗祀文化,松散的统治管理,这些都有效的避免了摩擦,使得中原的先进文化更易于传播。
“主公,前面有商队。”
典庆打断二人的对景感怀,指着前面林子面露警惕。
由于秦国势力在中原的大肆扩张,潜伏在暗处的罗网也变得更加活跃。
巨野泽的彭越本就是攀附韩经的墙头草,在明面上韩经的势力撤出中原后,他与罗网打得火热。
齐地入楚经过巨野泽,轻车简从,三骑独行也是免得在此等有心之人面前暴露行迹。
不是韩经不打处置彭越,只是一来后者跟不良人的关系合作大于统属,本就是利益各取所需。
二者他已经靠上了罗网,韩经不想打草惊蛇,敏感时期,能不出现在秦国的视线里就不出现。
即使飞鸟从天空飞过,也会留下痕迹,罗网与影密卫更不是吃素的。
仗着艺高人胆大,此次出行没有通知不良人中原地区的任何人,就连卫庄也没有信息交流过。
典庆见前面有商队并不是想要搭车,而是觉得此处不应该有行商。
韩经三人为了隐密,走的不是大道,专挑人烟稀少的荒烟小道。
商人做生意,一是为了安全,二是商品的运输速度,毕竟大战一起,人心惶惶,地方上各种牛鬼蛇神都跳出来了。
官道就没有这么多忌讳,不用提防绿林强人,路面也是在徭役期间专门修整过的。
像靠林间休息的这一队商旅,大车小车贩着布,细思量就不是正经路数。
典庆是憨不是傻,因此在远远照了一面,就缩了回来。
“大兄好眼力!”
典庆能看出来的问题,韩经与紫女就更不用说了。
“这些人行动一板一眼的,连休整时都布置得井井有条,明哨暗哨应有尽有,普通布商哪有这么强的纪律性!”
稍一停顿,用了句比较妥帖的词句形容这伙人,“像杀手、暗探、军人多过商人。”
紫女点点头,表示她亦有同感。
“观坐卧举止,还是实力不一般的大组织才能调教出这般身手的人来。”
抱着怀疑的心态看待问题,能挑出的刺就更多了。
“走,”韩经一抬脖,“我们悄悄靠过去。”
“大兄,你这体型不利于林中穿行,我跟紫女姑娘是要潜行靠近,要不...”
典庆点点头,表示他都懂。
转身就接过韩经手里缰绳,将六匹健马系于一处。
深山野林,周围又没有农家阡陌,连打柴人都少有光顾,因此这里的枯枝落叶格外深厚,二人只能飞越过一棵棵枝繁叶茂的大树绕行于目标之后。
紫女的功力虽较韩经差之不是以千里计,但她的轻功却甚是不弱。
尤其是她蜂腰辗转扭动,穿林过叶跟在韩经身后是丝毫不落下风。
当然,这其中也有韩经有意放慢速度相候的原因在里面。
林间有清新馥郁之气,紫女如兰似麝的体香若有若无,丝丝缕缕,不绝得往韩经的鼻子里飘,甚或向心头游荡...
林深许许,韩经丝毫不把这种赶路当成负累。
靠近之后,二人放慢速度,将气息融入这片林地,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怎么没有声音?”
紫女落在枝杈上,韩经凑了过来,束音成线。
聚然靠在一起,紫女蹙眉瞥了一眼,终究是没有吱声。
韩经靠过来并非是贪图软玉温香在怀,而是在发现对面有着顶级高手后,担心紫女功力不够暴露身形,及时施展镜花水月之术将二人所在的这片小空间彻底遮掩起来。
镜花水月是韩经参考田密的雾里看花、虞渊的一叶障目,以天宗至高心法和光同尘为根基,重新推演发展了梦蝶之遁,为自己量身打造的道家异术。
道家天人二宗未分裂以及阴阳家未出奔之时,绝顶宗师庄周曾留下一篇《齐物论》,提到了这种亦幻亦真的梦蝶之法,并附有修炼之法,修成可以改变空间布局,达到移形换位的效果。
但是,梦蝶之遁同一叶障目、雾里看花有着共通之处,那就也不可凭空发动,需借助其他媒质,而且条件还要苛刻,毕竟它的效果远剩后二者。
能量不能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失,韩经比任何人都要懂。
自创的镜花水月施展条件就要简单许多了,韩经甚至有预感,等这招发展到巅峰,林间风月、指间阳光,自然万物,无不可为媒介。
“现在你可以打开呼吸了。”
为了敛息屏声,紫女的胸脯起伏不定,显然是刻意在压制。
韩经的话传到耳边,她诧异得看了一眼,同时也发现了二人周围尺寸之地仿佛形成了个奇特的小空间。
“这伙扮作商旅的人绝非等闲,榕树下抱剑假寐之人深不可测。”
紫女朝榕树下那名抱着巨剑的青年呶了呶嘴。
青年面容坚毅,两手老茧突出,他在闭眼假寐之时,周围同伴皆不敢随意走动,更不敢私下攀谈。
由此可见,这个年轻人才是这伙人的首领。
正在此时,一只信鸽落了下来,有人起身接住,解下绑着的帛书。
手捧书信,快走几步,单膝跪倒,“侯爷,小六来消息了。”
被称作侯爷的青年张开眼睛,仿佛有两道电光射出,这种犀利的眼神韩经见过不少。
紫电清霜,将门之子!
“死胖子在三川郡故布迷阵,实则奔楚,这就以为本侯抓不到他了!”
“哼,痴人说梦!”
冷冷一笑,“小六已经抓住他了,三日后会稽会合。”
“不如命令小六等人押送罪囚回咸阳,我等绕过会稽直达苍梧,毕竟我等与卫庄、天泽二人之约时日将近,我们...”
被冷冷的眼神一扫,他连忙又膝跪地,趴伏下来,“是小人多嘴,但凭侯爷吩咐。”
“不要以为赵府令是你的主子,你就可以在本将军面前放肆!”
“在你是罗网杀手之前,你还是我边军士卒,本将军法在前,哪条治不了你!”
听此人话语,他们应该都是秦国军人,只是不知道与卫庄、天泽有何约定。
紫女看着场上纷扰的场景,扭过头来,“我知道他是谁了!”
韩经还在想卫庄与此人可能的关系,以及事态失控后,楚地局势新的变化,自己又该如何重新布局,闻听紫女之言,杂念全消。
“谁!”
“秦国武城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