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简易餐厅里又是人声鼎沸,扑鼻的香气和组合在一起的吞咽咀嚼声,叫人胃口大开又让人满足,疲惫的身体在这里得以休息,空乏的肚腹在这里得以慰籍,毫无疑问,这是皇庄中最受大家欢迎的地方。
以至于在皮具工厂已经初步开始流水线试制的情况下,安顺仍然没有向段誉申请卸下这里的职司,这真是一个很能赢得大家好感的职位。
赵卓然和龚祺伟,又属于最快吃完饭的那一拨人之列,他们惬意的说笑着从餐厅走出来,“要说董小姐和太子,不愧是绝配,”龚祺伟道:“拔丝甘蕉即香蕉这道菜,完全可以媲美太子此前命人做的最好的新菜,真的是,甚得我心,”
他很没有形象的咂咂嘴,“可惜,就是太少,”
“什么太少,是你太馋吧,”赵卓然道。
其实,他也还在想着这道听说是董佳教厨师做的新菜,没想到甘蕉这样的普通之物,竟然能做成如此的美味,这位国师千金,果然和太子是绝配,不但样貌出众,才学出众,还和太子一样,非常懂得生活。
自从到了皇庄以后,这些以往只知道饭来张口的家伙,也迫不得已的关心起吃来,也是第一次开始关心粮食菜蔬禽蛋的价格,毕竟,就这处餐厅,供应超过五千人的饭食,每人哪怕每餐只需耗费十文,那每天加起来,也不是个小数字,一个月下来,就更是了不得。
因此他们此时都有了一个明悟,用好的食材做出让人惊叹的佳肴来,算不得本事,像太子和董佳这样,用甘蕉这样普通之物,做出让大家击节赞叹的美食来,那才是真本事。
秀山演习李永和的儿子李钧涵,近来终于打进了他们这个京城高官子弟的行列,此时小声提醒道:“那是准太子妃,”
龚祺伟撇了他一眼,谁还不知道呢,以前那些传闻不说,这两天,太子经常和董佳,手牵着手的到各处转悠。
他补救道:“我刚才的话,是有些孟浪,”
虽然接纳了李钧涵,但他们总觉得,这位看起来挺温和,又不太有主见的演习之子,好像是个喜欢告密的家伙。
“主要也是因为太高兴了些,我对太子和国师千金,只有敬意。”
赵卓然道:“放心吧龚兄,太子殿下不会在意这些,”
这时有人小声道:“哎,看那边,”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苏民光负手站在那边的竹林边,正远远的看着餐厅这边。
“苏大人,可用过午饭?”有人大声问道。
单独对上这位,他们免不了有些发怵,但此刻这么多人在一起,他们却勇于也乐于去挑战这位老大人一下下,他们都知道,这位老大人,好像对皇庄里的很多事,对太子做的很多事,都有些看不惯。
还有人高声道:“可要去餐厅用餐?晚辈愿意为你占位备餐,”
众人低声哄笑起来,笑声里带着讥讽。
这位苏大人,这些天也在庄里那些对他开放的地方四处看,或者说,处处挑刺。
他们和工匠们互相学习的关系、识字班和学堂的课业设置这些不必说,老大人是多次吹胡子瞪眼,就连皇庄里的工地上、工厂里,男女同工这样的事,也让他勃然大怒,甚至连社区里新居的制式和道路的宽度这些,都让他皱眉不已
按这位老大人的意思,可能庄里的绝大多数事,一点规矩也没有。
他自然也不会和这些匠户们一次用餐,但无论是太子,还是何大人他们,谁没到这里用餐?
太子更是说,若不是担心让大家拘束,他希望餐餐都能和大家一起用餐,反倒是你这位传闻一心为公,爱民如子的人,原来是如此自重身份,看不起这些庄户,不屑于与他们为伍。
端的是虚伪之至。
很多人因此渐渐失去了对他的敬畏,甚至有些蔑视于他这些不久前,对这些匠户们从来不会用正眼看的家伙,如今特别看不起不正眼看庄户的人,还都因此隐隐觉得自己很是高尚。
加上苏民光对太子的看不惯,让他们在这两天这样嘲讽苏民光成了常事,用后来的话说,这两天在皇庄里做这样的事,是一种政治正确。
众人笑过,看着神情好像没有多少变化的苏民光,齐齐在头上抓起来,“这个天气,吃餐饭都吃得一头汗,这头发,又得洗洗,”
“就是,这天气,加上我们做的事,一天只洗一次头都觉得不够,真希望太子殿下培训的那些师傅能早日学成出师,”
大家纷纷高声附和,“对,真盼着那一天早点来,也让我们少些烦恼,”
这话引来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声,大笑的时候,他们还不忘看向苏民光那边。
苏民光身后的老仆劝道,“我们回去吧,”
苏民光叹了一口气,“都是些孩子,我又怎能和他们置气?”
何况,这都是些大大出乎他意料的孩子。
这两三天看下来,让他皱眉反感的事固然成堆,但他也真知道,京中此前流传的那些话,真不是虚言,在皇庄里的这些子弟,一个个的确实都有巨大的进步。
虽然他们很多人,不论说话还是做事,都没什么规矩,但不可否认,这的确是一群肯干实事,而且还能干实事的孩子。
他们日后的作为尚不好说,甚至有可能他们中的一些,因为学到了不少不是正道的东西,会给朝廷带来不小的危害,苏民光还是承认,他们身上,有很多值得自己亲自调教的孙辈们学习的地方。
他们身上的精气神,更是他希望自己的孙辈所具有的。
因此,他更不希望这些孩子,将来不走正道,他想现在就和段誉好好聊聊。
他低估了这些家伙的顽劣,此时有人又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此乃孝之始也,你们岂敢如此狂悖?”
这人把他那天的话完整的复述了一遍。
马上驳斥声四起,“荒谬,岂有不在意儿女苦楚的父母?”
“不在意儿女苦楚,只知道用前人的话,用礼教来压制儿女,在乎那些形势的父母,只会逼着儿女们不孝,”
老仆看到,自家老爷的身子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