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丹平一下午就泡在老贾办公室，喝着普洱聊着天。他强迫自己慢下来，只有在行动上慢下来了，脑子才会沉下来思考。

老贾除了喝茶，他还有工作，几十辆车每天出出进进，都需要他操心。每一个出去的车，都要到他这领派车单，每一个回来的车都要来他这交派车单，交钥匙。在他忙的空隙，王丹平开始思考。按照宋主任教他的方式，站在对方角度思考。

上次，宋主任教他要站在市局领导层面思考。这次，他要站在王天成副局长的角度思考。

他仔细回忆了上午会议王天成说的话。他想，如果换做是自己，会怎么来开这个会，面对下面提出的要求，他会怎么回答。

王天成看起来胸有成竹，不慌不忙。自己只不过是个督战的，紧张什么呢？

贾斌看起来是个老大粗，心直口快，可是他可不简单。单从他能把手底下几十个司机收拾得服服帖帖这一点，就能看出来很是有几把刷子的。

可能是茶太浓了，王丹平竟然感觉有点头晕，越思考越头晕。

忙完，贾斌回到办公室，看见瘫倒在沙发上满脸愁容、脸色发白的王丹平，哈哈笑了起来。

“怎么，还在想呢。”

“没有，可能是醉茶了。”

“这人挑茶，这茶也挑人呢。所谓什么年龄喝什么茶，不是没有道理。你想啊，年轻的时候，喝个绿茶，喝个茉莉花茶，喝个竹叶青之类的，只要不太浓，就觉着还行。等上了点年纪，有了点阅历，就会喜欢上红茶，黑茶这类有年份的茶，还要浓点才行。你刚说醉茶了，还真是有。初学者空腹喝浓茶，就很容易醉。”贾斌一谈到茶就滔滔不绝。

“贾主任，你说，王副局长怎么那么淡定呢？”王丹平悠悠地问到。

“这就是城府，喜怒哀乐不显于色。内心真是不是真这么淡定，就不一定了。”贾斌说。

“你的意思是，他今天早上是故作镇定，其实心急如焚？”王丹平问。

“这个不好说，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

“那我再问你，调整四条邮路，就当真要加五台车，五个人？”王丹平看着贾斌。

“你小子什么意思，说我故意刁难领导呢？”

“没有，我只是不懂。你是老江湖，指点指点呗。”

“这个我暂时不能说，我只是告诉你一点，只要想办法，困难算个啥。”贾斌话里有话。

王丹平不再追问。按照贾斌的字面意思理解，这里还有空间。那空间到底在哪呢？

“你这自己不好说，那分拣车间能说吧，他们一开口就是十二个人，王副局长都说他们狮子大开口，这里的门道告诉我总行吧。”王丹平采用迂回战术。

“咱们中心局，占人最多的就是分拣车间、转运站和邮运班。而这三个大班组里，就数他分拣车间人多。你跟班跟了两个车间，还剩一个分拣车间没去。你反正有时间，不去分拣车间跟几班，反倒在我这浪费时间，你怎么想的？”老贾说。

有道理呀。王丹平被一语点醒。想要知道门道，只有身临其境才行啊。

“你说的没错，但是我连你这个邮运车间都没闹明白呢！我决定了，明天再跟一班。”王丹平对贾斌说。

“你小子，花花肠子不少。你是想看我的老底儿，非拿下我这不可？”老贾有点后悔了，他本想把战火直接引向分拣车间，没成想王丹平来这么一手。

果然，跟人打交道需要思考，要逆向思维，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王丹平很兴奋，至少目前自己知道，这两个车间都有问题。

表面上看调整四条邮路，增加五台车（含备用），增加五个人（含替班）是明账，但是老贾说的办法又是什么呢？

分拣车间的需求，也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工作量增加了，设备和人员相应增加也是理所当然，但这么大个班组，人员配置就很合理吗，没有盘活的空间吗，老贾让去分拣车间跟班，是暗指了什么吗？

王丹平打定主意，在他督战期间，什么事都不做，只管跟班就成。先跟邮运班，再跟分拣班。不闹明白其中的乾坤誓不罢休。

至于整改进度，王副局长心里明镜似的，如果不能按期完成任务，他怎么给市局交差呢，所以王丹平并不担心这个。就像走之前，陈伟交代的，多听多看，少提意见。听多了看多了，自然就明白了。

王丹平还想到另外一层，市局派他过来，是不是还有其他任务呢。比如，改制是否彻底？新增投资是否合理？怎样保证改制后的效果？

退一万步说，万一王副局长就按照几大班组的意见，简单汇总需求，提交市局。到那时候，谁来判断这些需求的合理性呢？如果领导要是问到王丹平的意见，他该怎么回答呢？如果提不出建设性的意见，让他过来督战的意义又何在呢？

真要这样，那宋主任力推让王丹平过来，是否算是用人不当？领导会不会追究他的责任呢？

万事经不起琢磨，王丹平越想越深，也越想越后怕，这趟差事不是那么简单的。尤其，他不想让宋主任挨板子。

打定主意，王丹平再也坐不住了。他得回市局一趟，把今天的所见所想先给宋主任汇报一下，顺便听听宋主任的意见。

“说好了啊，明天我跟车，你安排一下。”王丹平起身告辞。

“你是特派员，你说了算。对了，给你安排哪一条线？这四条改制的线路，有一条刚好是你之前上班那条，要不给你安排上？”老贾很贴心，这样王丹平对线路比较熟悉，也能顺道去拜望拜望老同事和老领导。

“行，你安排。”王丹平人已走远。

王丹平很开心，老贾安排明天的跟车线路跟自己心里想的一致。还有一点，可以顺道去凉水镇。他答应刘灵灵周末回去看她，这下刚好，工作也不耽误。

在回去的路上，他给刘灵灵打了一个电话。

“干嘛呢。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明天我会早点到凉水镇，坐邮车下来。你想要啥，我顺便给你带下来。”

刘灵灵很高兴，在电话里又跳又笑的。

“太好了。我正好有个东西，不知道怎么弄回来呢。你说坐邮车下来，不是刚好可以带上？”刘灵灵说。

“肯定可以呀。什么东西啊。”王丹平问。

“是个康复仪器，我一朋友前些年她母亲也是头部受伤，出院后家里给她买了个康复仪，很好用，现在她母亲都完全康复了，用不上了，就答应借给我用。只可惜东西有些大，运起来不方便。市里离这边又远，我正苦恼呢。你能帮我带回来吗？能吗？”刘灵灵着急地问他。

“这样啊，既然是给阿姨康复治疗用的，我一定想办法。这样，你把你朋友地址发给我。我安排好了再联系你。”王丹平说。

说完，他掉头又往老贾办公室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