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跟老狄是忘年交，宋老在任时的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老狄是清清楚楚。他们无话不谈，经常互相拿对方身边的女孩子开完笑，有真有假。

宋老退休后，曾经的众花捧月瞬间变成了昨日黄花，这种落差感一度让他不适应。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日益觉着淡泊明志这四个字的深意，行为举止也变得越发低调起来。他捐掉了一大半的财产，把平日里的收藏悉数捐给了市博物馆，占了博物馆展厅整整一个角。

在这方面老狄还是非常敬佩宋老的，他经常调笑着对宋老说他已经看破红尘了，而宋老总是劝老狄尽快从滚滚红尘中抽离出来，早点抽离还能落个全身而退，否则终将被红尘湮灭，尸骨无存。

看破红尘的宋老一直独居，原配早在他红尘里翻滚的时候离开，儿子出国，只剩下孤寡一人。宋老便心系山水花鸟虫鱼，偶尔写写文章，练练书法，清心寡欲，活成了佛。

老狄说到“干女儿”，这个曾经是他们茶余饭后最津津乐道的谈资，现在在宋老的耳朵里却变得污浊不堪。

“这玩笑可不能开，狄馆长。”宋老一脸严肃道：“这孩子农村上来的，之前在联通公司任职，后来离职了才到的三江。我们是因为一只鸟结缘的，对了，你在我的小院里见过这只鸟啊。”

老狄见宋老认真起来，便不好再开玩笑：“哦，我想起来了，就是前些天在你家院子里见到那只吗？哎哟，那毛色、那精气神，绝了！对了，这鸟叫什么来着？”老狄使劲儿想了想，笑着问。

“丹青。”

“对，丹青。果然不同凡响啊！原来你是为这个来的，我说呢！能惊动宋主席大驾的，绝非一般啊。”老狄恍然大悟般说。

“是，也不全是。这个小女孩性格率真，我很喜欢，就是家境不好，书读的少了些。所以我才想着让她到你这来，熏陶熏陶，沾染点书香气。行与不行，你给个准话。”宋老直言不讳，亮出底牌。

老狄哈哈一笑，带着满肚子的疑问：“宋主席，你这是怎么了，平日没见你对哪件事这么上心过啊。”

“算了，就当我没说。”宋老起身要走。他见不得老狄油腔滑调的嘴脸。

“哎，怎么还红脸了。这样，既然你开口了，那就见一见。毕竟我这里也是体制内单位，我一个人说了不算的。明天吧，明天让那个女孩过来面试，如果真如你说的这般，入职不成问题。”老狄总算严肃了起来。

宋老这才露出笑容，举杯敬老狄：“这才像话嘛。我也只是引荐引荐，至于合适不合适自有你们的考察流程，这都得靠她的造化。真要让你徇私舞弊，我还就不找你了。”

老狄点点头说：“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上午九点，市图书馆三楼，到时候会有一场面试，参与的人肯定不少。你把那个女孩的情况简单说一下，我得大概有个印象才是。”

“她叫刘灵灵。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再说多了就真成徇私舞弊了。”宋老笑着说。

“得。你还是没怎么变。”老狄哈哈大笑，仰头把杯中酒喝光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宋老仍旧规劝老狄赶紧从红尘中剥离出来，所谓拔出萝卜带出泥，越到后来越没法收场。

老狄哈哈笑道：“万丈红尘一杯酒，等我啥时候戒酒了也就自然剥离出来了。”

宋老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

该做的铺垫宋老都已经做了，正准备联系刘灵灵时，不想她已经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九点，市图书馆三楼，去面试吧。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成与不成，全靠你自己了。今天的竞争将非常激烈，你得有心里准备。”宋老一脸严肃地说。

“感谢宋爷爷，我会努力表现的。”刘灵灵双手相叠放于腹部，对宋老做了一个职业的半鞠躬，而这一切，都是她在联通公司入职前培训过的。

宋老微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基本有谱了。

距离面试时间还剩不到一个小时，刘灵灵不敢再耽搁，便告别宋老，打车去了市图书馆。

果然如宋老所言，面试队伍排成了长龙，而录取名额只有一人。刘灵灵有些紧张，同时也感慨找工作不易。

在等待的空隙，刘灵灵去了趟卫生间，再次整理了自己的妆容。她对着镜子为自己打气，就同当年和江夏一起相互鼓励时一般。联通公司入职时，也是千军万马闯独木桥，她都顺利通过了，这一次也要一举拿下，否则会被宋老看扁的，刘灵灵想。

总算轮到刘灵灵了，她深吸一口气，昂首阔步走进了面试室。

偌大的房间里摆了一溜长桌，坐了五个面试关。长桌对面只放了一把椅子，孤零零、空荡荡的让人心生紧张。

刘灵灵强迫自己尽量表现出冷静，她脑子里一直想着当年入职培训时，礼仪老师说过的话：“你要自信，因为，你的眼睛会说话。”

刘灵灵笑了，自信又回来了。她大大方方地对面试官们做了一个职业的半鞠躬后，坐到了那把孤零零的椅子上。

“各位面试官老师，早上好。我叫刘灵灵，来面试图书管理员职位。”刘灵灵扑闪着会说话的大眼睛，露出职业的微笑。

她发现居中的一位老者笑着对她点点头，拿笔在本子上记录了一下。

“简单介绍一下自己吧。”老者说。

“好的……”刘灵灵便将个人情况连同过去的工作经历简单介绍了一下。

“为什么从联通公司离职？”老者接着问。

“不能算离职，严格说是被辞退。”刘灵灵老老实实地交代。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老者也愣了一下，接着问：“方便透漏一下原因吗？”

刘灵灵便将联通改制的前后经过简单介绍了一遍，阐明不是自己工作能力的问题。众人这才明白过来，纷纷点头。

“那，你能说说在应聘图书管理员这个职位上，有什么优势吗？”另一位面部清瘦，戴黑框眼镜的女士问。

刘灵灵短暂思考了一下说：“其实，我的优势正是因为有了联通公司营业员的职业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