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道的师兄么?”林晓故意沉吟了一下,看着少阳神君脸上出现了忐忑之色,这才继续慢吞吞地说道,“贫道师兄人称连山大师。不知道少阳神君可否知道?”
少阳神君?
身不由己地后退了两步,少阳神君这才站稳身体,脸上也是露出了十分尴尬的神情,再次对着林晓施礼,这一次是一躬到地:“原来是师叔驾临,晚辈……”说到这里,少阳神君一时语噻,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的确,如果林晓的确是连山大师的师弟,以少阳神君的师父,也就是上一代飞升的少阳神君与连山大师的关系来说,自己肯定是要被师父呵斥的,现在在林晓面前,也只有老老实实地接受训斥。
还有更重要的一个问题,那就是连山大师对少阳神君这一脉有恩在先,而且连山大师当年也是天仙道行,虽说予以旁门教祖的身份成道,却因此渡劫失败,但连山大师的地位在那里摆着,就连当年的上一代少阳神君在连山大师面前都不敢平起平坐,现如今,别说自己只是地仙,在这位肯定同时天仙的连山大师师弟面前,就连天仙恐怕也不能摆架子吧?
可是此前自己又是如何对待这位的呢?想到这里,少阳神君也是心中惶恐,就更不要说林晓在岛外教训自家弟子的事情了——虽然是亓南公出手,可是就看亓南公此刻站在林晓身后一言不发,就能看出来,那是奉了林晓之命才出的手啊。也是,以林晓的道行地位,也只能是有亓南公出手了。
一旁的天乾山小南见少阳神君神情尴尬,急忙上前解围:“前辈,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还是到洞府中说话吧。”然后也是一躬到地,一脸的诚挚。
林晓看了一看小南真人,微微一笑道:“你就是天乾山小南吧?少阳神君能有你作为好友,是他的福气啊。也罢,吾等就先进洞府。”说罢,林晓一马当先走进了少阳神君的洞府,而身后紧随着亓南公和西极教的长老。小南看到林晓并未责怪自己越俎代庖,知道林晓刚才并未生气,急忙一把拉住少阳神君的袖子,追着林晓三人也走进了洞府。
林晓没有客气,直接在少阳神君洞府的主位上落座,而少阳神君、小南与亓南公、西极教长老分左右坐在了旁边的蒲团上,此刻,少阳神君也顾不得这洞府自己才是主人,只是一脸尴尬地看着林晓不知说什么。
林晓道:“当年贫道还是一介散仙的时候,多亏了连山师兄不远万里前来磨球岛求取西方太白精金,这才使贫道能够得以夯实根基,说起来磨球岛对贫道来说,也算是有恩情的,故而贫道也没有把今天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时光匆匆,万事变迁,贫道闭关多年,就连连山大师都陨落了,真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林晓的感叹,也激起了在座众人的怀古之心,尤其是少阳神君,本是今天磨球岛弟子理亏,林晓的话如有魔力,直接让少阳神君同样回忆起了过往。就连小南、亓南公和西极教长老都是一样,都是双眼微阖,陷入了回忆,脸上也是不停的变化。
林晓也是愣了,刚才似乎是感叹中夹带了天龙八音、道家玄音的功法,而下座几人,无意识地被自家带进了幻境,只是这种幻境似乎并无坏处,反而有些悟道的效果,也算是几个后辈的仙缘吧。
林晓想的没错,刚才的几句话直接让众人的元神都有了一丝半缕的增长,尤其是稳定了精神,坚定了道心,这可真是能算上仙缘了,如果不出意料,未来三人渡劫之时,至少天魔劫可以轻松渡过了。
其实道家功法最讲究的才是悟性,悟性出众,气运深厚之辈,修炼的速度就是要比别人快,而且根基稳固,至于那些悟性稍差的弟子,还是老老实实地按部就班的修炼吧。要是说悟性高的人与悟性差的人对比的话,那么高悟性就好比是高速公路上的跑车,而悟性差的人,就是普通的轿车。而这,也就是道门收徒最讲根骨缘法,同时也非常看重悟性高超的弟子——邓隐就是其中的代表。
这位血神子的故事就不多讲了,最令樗散子和太元散人、连山大师惋惜的,就是邓隐实在是一个修炼天才,所以才屡次将其逐出师门,又再度接引回来。
悟性这种天资不是每个人都有的,但是顿悟,却是任何一个修炼者甚至凡人都会遇到,只要机缘巧合。而且,顿悟这种可遇而不可求的机缘,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悟性更加重要。而此时的少阳神君、小南、亓南公、西极教长老很明显的就是被林晓的感叹带进了顿悟的状态。所以,四人不久之后悠悠醒来,不约而同地要拜谢林晓的时候,却发现,林晓并不在洞府之中。
林晓站在少阳神君洞府外的一块兀立的巨石上,这块巨石形似一根撑天大柱,石身上有老藤缠绕,伴着斑斑驳驳的岩裂缝隙,如同一头仰天长啸的老龙,欲要直冲九霄云外。
少阳神君四人走出洞府,看到的就是一袭青色道袍,在大风吹拂下,猎猎作响,颌下黒髯和脑后长发随风而起,似乎要乘风归去的林晓。那种不加掩饰的似要与天地宇宙都融合为一的气势,足以令四人为之神夺。
林晓微微低头,眼中却并无半分情感:“少阳,你的路走偏了,纯以火行成道不是不可,但要看你取的火中真意为何,若是现在以爆裂、狂放为意,依旧只能是旁门左道。你自去体会,贫道也不多言。小南,天乾山所行乃纯阳之道,而纯阳之道又有少、三、六、九和至纯之分,只是你须记住,这纯阳就是纯阳,从来不曾掺杂其他,所以也是最难修行的一项。当年纯阳真人吕师兄修行纯阳之道,以其修为一样要以身渡劫,差一点就前功尽弃。贫道看你走的路子,也是类似纯阳真人吕师兄之路,但看你依旧是童身吧?”
说到此处,林晓似笑非笑地看着小南真人,立时把这位天乾山山主看得满脸通红。林晓说的没错,小南修炼到如今也有了数百年,修得地仙之后,一直以自己童身入道而自豪——相比于小南,少阳神君可是也有家室的,不仅有一个妻子,还有两个爱妾,至于侍妾那就更多了。本身蜀山世界大多数正道仙门都会以童身成道认为是公理,一旦男仙女仙合体,除非是为了诞下子嗣,否则大多数都会兵解、尸解、火解等等转世重修,这方面峨眉派是其中翘楚。
所以,小南真人也是多次以此来揶揄少阳神君,可是此时看到林晓的脸色,小南真人也是满脸通红的同时,神色一动,难道这就是最近百多年来自己道行法力并无寸进的缘故?这是真人在提点自己,修炼本门功法,也是需要阴阳调和的?而且这种调和还不是来自自身,而是女仙?一时间,以小南真人的偌大定力,也有些恍惚了。
林晓眼力毒辣,一眼就看出小南真人此刻属于亢阳过剩,看似道法神通的威力大增,可是一个不小心就是走火入魔,元阳之火焚身的结果,唯有以纯阴调和,可是修仙之人,要是靠自身进行阴阳转换,实属不可能之事,因为纯阳功法之下,所生出来的所谓“纯阴”其实也是阴中有阳,不仅起不到调和的作用,反而会因为阴中有阳,导致火上浇油,越发的激发亢阳,所以,只能从身外寻找解决办法。
至于纯阴之类的法宝、灵物,虽然可行,但法宝、灵物毕竟与人不同,只能压制一时,解决不了一世,唯有纯阴体质的女仙,还得是修炼纯阴类功法的女仙,二人合体之后,才能依靠气机吸引,消除亢阳或者亢阴的问题,并且使得二人功行同时大进。只是,这蜀山世界中,这一类女仙可是非常罕见的。再一个,往往各大正道仙门对于纯阳纯阴体质的弟子,都是属于秘而不宣的情况,小南就是有心求娶,也不见得就能找到合适的对象。
除此之外,魔门左道中,倒是有不少女仙(?)是属于类似纯阴体质的,可是往往这些女仙的名声很坏,这就如同龙族一样,阴阳两个属性的修士,只要一走极端,出自天性,就会寻找另一半,而在另一半可遇不可求的情况下,就会广撒网了。
而这,同样是小南真人此时面临的问题,那就是要是找不到真正的纯阴之体,也只能学着少阳神君一样,多纳妻妾了。而这样一来,虽然免去了寻找纯阴之体女仙的需要,可是妻妾少了,一样会出问题,最终就是后宫庞大,结下的因果也就越多。总之,这都是两难的问题。
说起纯阴体质的女仙,还有一点需要注意的是,纯阳纯阴相配,不仅需要体质,还有一个功法的问题——不是所有的纯阴纯阳体质的修士都能找到纯阴纯阳的功法,因为这类功法基本上都是传自上古,甚至远古时代,只有那个时候,才会有各种极端的修炼功法,就比如少阳神君修炼的是火行功法,上古之时火正祝融就是单修火法而成道的,玄阴水姆其实也类似,只不过同样因为功法出差的问题,导致落了如今的下场。
小南真人与少阳神君都属于这一类,只不过数万载流传下来,当时的功法也有缺损,更兼时代不同,天道变化,即使当年功法传承完整,到了如今也要进行调整的。而这,就是两人功法中的一大破绽,落在林晓这个本尊乃是太乙金仙的第二元神眼力,轻轻松松就被看了出来。本身少阳神君一脉与天乾山都属于正道,未来峨眉派大兴之时,这二者也是峨眉派的助力,林晓又怎么可能眼看着而不管呢——这二人实力越强,未来给峨眉派的助力也就越大啊。
“贫道此来,主要是为了平息你等西海仙门之间的纠纷,顺便看一看连山师兄好友所在的景色。对了,贫道还未告知你们两个贫道的名号,嗯,贫道俗家姓林,道号紫阳,与连山师兄同属太清一脉嫡传。少阳神君、天乾山小南,吾师侄长眉真人任寿应当与两位有不少的交情吧?恐怕也少不了要两位出力。嗯,以贫道看来,交情归交情,总不能让你们白白出力,接着。”
话音未落,林晓伸手对着少阳神君和小南一指,两道青光随即落到二人手中,青光敛处,现出两枚半个巴掌大小的玉符,玉符上边还各有一只玉瓶和两个精光流传的豆大弹丸。“这枚玉符,可以供你们渡劫抵御雷劫之用,不过只能用一次,用后即毁,能救你们一次必死之劫。玉瓶中是十二粒丹药,可以压制你们体内阳气,平衡阴阳。两枚雷珠,名曰清心雷,抵御天魔最具功效,用来对付魔门魔法也是足以一击另其灰灰,所以也要慎用。”
少阳神君和小南真人一脸的喜色,看得亓南公和西极教长老一阵眼热,林晓失笑:“你们两个也有份,还有宗多拿他们五个的,勒奇斯,你一并给他们带回去吧。”说着手中再次飞出六道青光,分别落到了亓南公和勒奇斯手中。
世人共同的毛病,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仙门虽然看似超脱于世,但仙人这二字中终归还是有一个“人”字,所以也免不了这个毛病,同样也会有羡慕嫉妒恨,所以峨眉派后来才会打造左右元仙府,而林晓也会用自己炼制的仿品黑地狱来磨炼弟子。
分发完了玉符、丹药、雷珠,林晓说道:“尔等自去,莫打扰贫道。”说罢,转身趺坐在巨石柱顶端,而神识也转向了磨球岛火穴。
少阳神君等四人向着石柱上的林晓弯腰施礼,静悄悄地转回了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