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急等待中,时间似乎特别漫长。其实不过刻把钟之后franz已来电。
这一回他俨然表现得冷静多了,有条有理地传达指令:首先重申乐斯公司此批产品的重要性,表示甚至多付出一些金钱上的代价,也势必要置换出货物来。其次关于货款,暂时没有特别便捷妥当的解决办法,唯有令黄灿与乐斯各主要供应商联络,请求他们暂时垫付,乐斯保证七天内还款到位。再者,高度赞美了黄灿及李凡的职业操守与专业态度。最后表态,相关此事的交通费、电话费、餐费等等,一律由乐斯负责,切勿以费用为虑。
franz的赞美夸奖之隆重,令黄灿都以为言过其实,她不得不再三保证完成任务。
很显然,franz及乐斯公司这是非常清楚,她与他们并无直属劳务关系,怕关键时刻她畏难撂挑子。
franz这篇安排自然是他父亲的交代,没有老mrjacobsen幕后的火眼精金、经验丰富,他应该暂时还应付不来这般突发紧急情况。
黄灿既然主动担责,自然会努力到底,但这么一笔巨款要她出面去借,她心里可是毫无把握。好在乐斯总部保证三十分钟内,将公司名义授权担保借款的红头文件发至她邮箱。
李凡听黄灿转述了franz的话,脸色立刻轻松了许多,否则的话他还正犹豫要不要这样冒风险、饿肚子地干活,总觉得为份不明前途的工作没必要这么“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黄灿想起什么,领着李凡走回会议室。她向众人直接问道:“请问诸位,合同上金额以及过往交易都是美金结算,这次还照旧吗?另外,请我给一个双方认可的转账账户。”
在座的没想到这一点,工人代表首先反对:“那不行,什么美金的我们工人可不懂,要人民币。账户我们商议后稍后给你。”
黄灿料到如此,也考虑到即便借款,人民币也比美金容易处理得多。她听说过可用于兑换美金的地下钱庄,可那风险太大。于是双方确定两天内以当日汇率结算,款到放货。
在工人代表的护送下,黄灿和李凡离开工厂,回到广州,简单将中晚餐并作一餐,这才身心疲惫地各自回家。
回到住处,黄灿便瘫软在客厅小沙发上,脑海中习惯性地将今天所发生的一幕幕复盘,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紧张和害怕,打份工也能打得这么刺激,远远超出预期,当真始料未及。
闫慧刚吃过简单的晚餐,正兴致勃勃地收拾回家的行李,一想到后天就放五一假可以回家,这行李她已经翻来覆去打包了好几遍,努力要把给家里人买好的广州土特产,什么鸡仔饼、广州腊味全部塞进箱子里。
黄灿这时反应过来,算时间,她如果要妥善处理好工作,肯定无法按计划回去。假期泡汤倒也罢了,参加不了许多思的婚礼可如何是好?她大声哀号,用抱枕使劲蒙住脸,喊道:“闫慧怎么办?我不回去的话,多思要骂死我了!”
她把突发的工作状况简单向闫慧说了一遍,闫慧也替她为难:“这可怎么办?你这工作正是尴尬期。可是灿灿,别人就算了,这可是多思结婚呀,你们俩关系最好,你要缺席她该伤心了。”
她当然懂得,只要一回忆起当初,许多思瞒着家人偷了钥匙给她做父亲的灵堂,她心里就恨不得找个机会“涌泉相报”!可偏偏事赶事,让她如此两难。
闫慧看她拿起手机给许多思打电话,就知道她还是选择了先顾工作这头,毕竟丢了工作的话黄灿连下个月房贷都要成问题。她自是非常理解,假如多思心里起疙瘩,自己得回去替黄灿好好解释解释。
黄灿在电话里一股脑将自己遇到的状况详详细细地解释给许多思听,诸多为难百般抱歉也表达不出自己心里的愧疚。许多思过往对她总是竭尽全力帮助,而自己就连只是去参加她的婚礼都没能做到。
电话里许多思没有多说什么,反倒提醒她,处理复杂工作时多留个心眼注意人身安全。可黄灿还是从她低沉的语气,和最后那句:“真的好可惜啊,我最好的朋友缺席。多希望你能来见证这重要时刻,毕竟人这辈子只有这么一次婚礼”中感受到了她强烈的失落。
挂了电话,黄灿心里空落落地发怔许久。她原本准备了一条细细的千足金黄金项链作为贺礼,想象过自己亲手替美丽的新娘妆点的快乐。
翻出已放进行李箱的首饰盒,委托闫慧代送,同时向闫慧另借了一千元,装进红包写上“新婚快乐,百年好合”,以期多少弥补一点儿缺席的内疚。
五一前最后一个工作日上午,黄灿把其他工作押后,认真琢磨替丹麦乐斯借款的事儿。
邮箱里的红头文件无疑是她的上方宝剑,结合乐斯公司悠久的历史、欧洲市场良好的品牌形象和声誉、持续稳定上升的业绩、以及向来遵守合同履约付款的良好历史记录,这笔借款虽金额不小但难度应该不大。
正因难度不大,选择贷方反而颇费思量。供应商老板们对各个欧洲客户自是门清,此时若能于客户危急中出手相助,那是多么大的一个人情。风险小面子大,所期的利息收益便是不愁将来乐斯在生意上,基于情感上的倾向性回报,哪怕是多下两个小单也足够。
对黄灿来而言,供应商都一视同仁。本来嘛,他们原本就是袁力行的多年生意伙伴,自己不过是听命干活,所谓交情完全是基于乘星与袁总。但此时此事,她掌握主动权,选择谁帮手都可能难免会被非议私交。
她想,倒不如选择一家在旧有乐斯供应体系之外的更好。
于是她给赛德明辉打电话,同时也通知他立德欠款情形:“明总,我今天早上向同事打听了一下,发现贵司与立德也有生意往来,不知道厂子倒闭对你们有没影响,影响多大?如有欠款,恐怕还是要最快速度上门处理为佳。”
明辉道:“maggie,实在感谢你通气,我们反应慢了。立德还欠我近七十万货款未结账,我必须马上派人去处理。听情形恐怕这笔款追回困难,死马当活马医吧。至于乐斯借款,我愿鼎力相助,应该明日可转入指定账户。不过,在转账之前,我希望签一个简单借款协议。”
“应该的。只是事情紧急,由我代表乐斯签署借条可以吗?”
“我想没什么问题,乐斯的授权书上不是郑重强调此事委托你全权处理吗?”明辉和颜悦色,意味深长地接了一句:“自从乘星出事以来和黄小姐接触几次,本人对你的责任担当颇为佩服,以小见大啊!机会总是眷顾有准备的人,一旦机会出现,相信黄小姐一定能够牢牢把握!”
“机会?什么机会?”黄灿想起佟若水也说过类似的话,顺口追问。
明辉朗声笑了,“我想这个机会定会在不久之后向你自报家门。我们还是先处理眼前吧。”
黄灿连忙挂了电话,打印好借款协议,把笔记本塞进包里,出了公司打的去往赛德。乘星办公室内人心涣散,个个都在捱时间等放假,老板娘也没来,根本没人注意她。
五一劳动节当天,立德工厂依然门禁森严,厂外滞留打探的人群倒是大大减少。黄灿和李凡在厂门外等候了半天,才由阿华领人进门。
李凡是经黄灿昨晚百般劝说才肯陪同加班,毕竟虽然不出游也想陪着家人过节。
但他最终抹不开黄灿的面子,一边答应一边忍不住抱怨:“都说无利不起早,你这么拼是为了什么呀?乘星不会感激我们为工作做出的努力,袁总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乐斯远在地球另一边,乘星一旦倒闭他们即刻换新agent。maggie,讲真,你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指示?franz会不会有所表示嘉奖我们?或者推荐我们去新代理公司?或者干脆雇用我们?我可一直是你的支持者,有什么事,你可不能对我保密哦?”
黄灿推心置腹诚实回答:“这个暂时还真没有!我也不会算卦,无法预测啊。我只是觉得做一天和尚还得撞一天钟呢,我们站好最后一班岗,问心无愧。给自己在行业内留下个好口碑总是必要的。工作最忌讳经常换地方打井,我们现有积累的经验资历转行放弃太可惜。”
李凡叹口气:“道理谁都懂。这回就算好人做到底吧。”
在阿华领俩人从厂区走向办公楼的路上,黄灿抓紧时间向她诚肯道谢,从事前预警到事中帮腔,她真心领情。
阿华只淡笑回声:“应该的”。
黄灿见她气色不太好,很关心她的个人状况又不便直言,只好问道:“李老板他们就这么不负责任地外逃了,甚至连你们多年老员工也没有妥善安置,我们也为你打抱不平。我看你脸色精神不太好,你还ok吧?”
“谁稀罕别人为我打抱不平?吃饱了撑的多管闲事!”谁知刚还神情恹恹的阿华突然翻脸,冷冷哼道:“各人做好各人事罢了。”
黄灿被她呛得丈二摸不着头脑,关心人也出错?转头想来,可能因为自己一则并不清楚阿华和李老板之间的事情,二则滥用“同情”伤人,三则误会阿华帮忙是与自己私交厚,其实人家只是凭良心而已。
她不敢再多言,发了条短信通知franz自己抵达立德。这两天她与franz及乐斯总部保持着频繁密切的联系,及时向他们汇报更新事件的每一点进展,都快赶上实况转播了。
franz立刻打来,态度、谨慎、祝好运等等交代了一大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