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黄灿在franz的示意下，与袁力行约好当天午餐见面。约午餐的潜台词一般是速战速决的意思。

寒暄过后，袁力行提出他的设想，首先表示希望乐斯从目前的采购项目中辟出一小块转交他负责，看看他能否帮助乐斯降低采购成本，同时也可以促进广州办的竞争意识。

才过一夜就已撕开温情面纱。这不明摆着和自己叫板，抢夺地盘吗？如此嚣张视广州办为无物吗？

黄灿面上保持风度微笑，心理反倒松了口气，因为她知道广州办早已成为乐斯集团极为重视的版块，业绩也拿得出手，即便与其他国际集团设立在广的采购部门对比也绝不逊色。

木已成舟，难以更改。不出意外，franz果断拒绝。

袁力行倒没有多加努力，退而求其次，又提出了其他两个合作方案，同样是franz无法接受的，他嘴唇下撇，双手摊了又摊，不停地表示：“son，真的抱歉，我很想帮助你，但这几个想法都不可行，恕我无能为力。”

“ok，那太遗憾了，也许再换种思路。”袁力行毫不气馁，再次抛出一个提议。

他说：“既然乐斯在采购这块无法调整思路，那么何妨多一家供应商？也许过不了多久我可以筹备自己的工厂。我熟悉乐斯的设计、要求、技术等等所有需求，一定可以满足乐斯的采购。作为老朋友，这总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此话一处，franz、k与黄灿交换了一个眼色，当下全都明白了袁力行出牌的逻辑。先提出几个难度高、无法达成的建议，使对方因而产生愧疚，最后才把难度低、真实的想法和盘托出，把想法被接受的可能性提到最高，确保成功。

而供应商就犹如女人衣橱里的衣服，永远供大于求，但又永远不嫌多。

franz反倒松了口气，热情与袁力行握手，承诺在不久的将来拜访袁力行的灯具工厂。

事既达成，午餐会也便很快结束。黄灿与franz和k继续如往常一样，开始他们的巡厂差旅，珠三角长三角，李凡车开得轻车熟路，会议也进行得平淡无波。

大约过了个把月，某天在办公室，李凡忽然敲门提醒她看新邮件，“你猜邮件是谁写的？发给我给你的，我要不要回？怎么个回法？”

黄灿点开foxail一看，是袁力行的英文邮件，内容首先是他的工厂介绍。说是工厂，其实不过只有两条生产线。他果然在资金上有困难，而现在唯一肯帮他的是宏源吴总，从地址来看，袁的生产线和办公室就设在宏源厂内，应该是吴总租给他的。

“你再看仔细些，看他助理是谁？”李凡提醒。

行业是个小圈子，但凡有点职位能耐的，他们基本都知道。而袁力行的新聘工程师上个月还在乐斯东莞另一家工厂工作，这就被撬了墙角。

而此邮件的主题是，袁力行出品了两款室内灯样板，向李凡要求提供一些具体技术参数支持。这本无可厚非，作为前下属帮点小忙是合理的。但问题是，这两款灯与乐斯某家厂的热销产品长得太像了，简直可以判定为抄袭！

难怪李凡作难。黄灿沉思片刻，对李凡说：“这样，回复邮件前你先从工厂人嘴里打听出一些袁工厂的情况，你和各路人马混出的兄弟情可以用得上了。”

李凡得令而去。直到下午接近下班，他又敲开黄灿的门，这回他把打探来的小道消息说得是眉飞色舞。

原来，袁力行所谓的工厂实际上是向宏源吴总借用了一间办公室和两条生产线，而这些都是吴总免费赞助。生产线工人隶属吴总，袁力行只需支付他产品开工时间内的工资。袁唯一的员工就是撬来的工程师。

黄灿有些感慨，虽然她与吴总关系仅限于工作，对其人的桀骜脾气等观感也不大好，但他对袁力行所作所为倒可称之为患难见真情。

“吴总对朋友不计较利益，倒是人间自有真情在，挺感动人的。”黄灿轻笑点头。

李凡却说：“可袁总跟吴总根本不是一路人，他们的友谊建立在什么基础上呢？我无法理解。你听这一段：袁力行的新工程师在原厂呆的好好的，薪水待遇都不低，为什么能轻易被他撬走？有人跟我说，袁力行以前为了拿住东莞厂老板的动态，暗自收买了他，每月给他开工资。也就是说他一个月拿两个老板的工资。所以他早就是袁的人啦。乖乖，袁总这手段，未免也太吓人，做生意而已，上演什么无间道啊！”

黄灿听故事也听得惊掉了下巴，还有这等骚操作？一个人的画皮真是经不起推敲啊。

“他人的缘分我们也闹不明白，兴许隐情多着呢？又或者故事不到结尾下结论尚早呢？”黄灿敲敲桌面，对李凡说：“这样，你先给被抄袭的供应商打个电话，让他们火速将这两款产品申请注册国内版权。然后回复袁力行，就说产品商标版权已注册，我们无法接纳他的推荐，期待他提供新设计。”

“对哦！我提醒工厂统一口径，就说商标早开始申请了。老板，还是你有办法！”李凡豁然开朗，对黄灿竖起大拇指。

黄灿摆摆手，郑重提醒：“这只是权宜之计，不可能经常性复制。国内制造业的一个大问题就是不重视知识产权。所谓天下文章一大抄，抄袭是最简单便捷的发财之路，却是转型升级长期发展的绊脚石。忽视产权，不耻抄袭，等于自己恶化了自己的生态环境。这是一个相当严肃的大课题，我认为应该就此专门与各家工厂好好探讨一下，至少要求他们对我们乐斯的产品实施版权保护。虽然这么做多少会增加工厂生存成本，但辛苦研发的产品能独享销量。意识升级具有长远意义。”

李凡点点头，但表示信心不足：“国内大厂已经越来越重视产权问题，但对于小厂，尤其是低价竞争力为主的厂来说，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黄灿：“的确如此。全社会知识产权意识的淡漠原因还是表现在维权成本过高，侵权风险过低。这是一个需要所有人共同长时间努力的系统性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