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认识他的人回溯时间,不也可以找回过去发生的事?”张帅问。“假设他一个月后化鬼。那时候就会成为新种族,就算对他回溯也找不回现在的时间点。但是对我不就可以么。从我的记忆里,也能找回他作为人类的记忆。”
“但那样真的可以称为同一人吗?”木易说,“如果您烧了我的一棵树,我可以凭借它的断枝重新培育。重新培育的树还是原来的那棵吗?或者我们可以再拓展一些,一些世界里仍然存在着阎罗殿、转生堂。而在理想乡的商店里,存在【时间沙漏】这一件物品。用它可以对整个世界进行时间回溯。沙漏的主人可以看到回溯时间内发生的所有事情。那么,在这期间转生的人,他们的记忆依然被阎罗殿保留。可他们是同一人吗?”
“停。总而言之,你的意思是,李铭也发生了【意识转生】对吧。他没有了记忆,所以才会意识离开。就跟我化鬼时也会满世界跑一样。”
“这是我根据描述所能得到的最合理的猜测。而且,我认为,李铭发生了不止一次【意识转生】。至少有两次。一次在堕落都市,另一次,就是借用他的身体的时候。假如您将他们看做同一人,那这个名为【李铭】的存在可以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是在借用肉身之前,第一部分他是谁?发生了什么?我们完全不清楚。而第二部分则是借用肉身至堕落都市的时间线中,也就是您认识的李铭。第三部分,就是现在不知在何处,也不知如何称呼的【失忆的李铭】。”
说了一长串话,鸢尾偷偷倒了杯水给它。木易喝了一口,继续说道,“所以我认为他不会再回去。他已经开始了新的人生。”
张帅还想说什么,黄泉却抢先开口。“我不是你认识的博瓦迪亚。在我的世界存在转生之说,即使灵魂是同一个,可看到的、听到的、经历过的完全不同,便是不同的二人。”
这是李铭在堕落都市对黄泉说的话。
如果木易的猜想正确,它口中的第一部分就是博瓦迪亚。
李铭不认为自己与博瓦迪亚是同一人,那么,第三部分的李铭也不会认为自己与第二部分的李铭是同一人。
转生……确实是十分合理的说法,并且它成功令黄泉不知所措了。之前,黄泉认为李铭与博瓦迪亚是同一人,被其亲自否定。他并不希望自己被作为博瓦迪亚看待,而是希望黄泉放弃过往,将他当作一位陌生人。
以此类推,李铭三号,是否也是同样的想法呢。而它们寻找李铭的举措又是否会令其不快呢。
“切。麻烦。”张帅抱怨了一句,显然他也思考到同样的问题。“反正你说的全都是猜测吧。说不定那什么鬼劳子转生根本没有发生,全是我们在杞人忧天。”
“有没有发生,您为什么不问一问直觉呢?”
张帅顾左右而言他,“你有没有停止他时间的方法。放任他转化可不行。这具身体我要留着。”
木易听完,哪里不明白张帅根本没有放弃的想法。所以有关轮回转世的争议就在于此了。对于本人而言已经成为过去,甚至应该被封藏的历史,却是别人放弃不了的东西。“有一种封印可以停止人类成长。不过鬼之血脉,就需要您替他控制了。”
“给他加上。”
木易难得叹息一声,它顶着李铭凶恶的目光,替他加上了封印。印记是一片树叶,由木易施加的封印基本都是这个印记。
李铭被张帅提着,打算拎回去。
木易问他,“如果他不想回来,或是不想承认过去,你会怎样?”
鬼停住了脚步。“我认识的李铭从始至终只有一个。”
那语气里蕴含的杀机令附近的树木开始枯萎。一时间,谁也不敢说话。
待张帅离开,木易才问道,“您呢?黄泉大人。”
黄泉伸手打开传送门,“一切遵从他的意愿。”
黄泉可以接受李铭,自然也可以别的存在。
死神的身影也消失于门后。
鸢尾才飞了出来,落在木易轮椅上,“真是可怕。”
“我倒认为死神与我想象的不同。”
“不是哦,木易大人,鸢尾指的是那只鬼啦!感觉随时会杀了我的样子。”
“是啊。”木易说道,“鬼不就是如此么。他没有毁了精灵之森,已是抑制力超群。”
“鸢尾再也不想见到他!讨厌!去死!空气都不新鲜了!”
“我想,他还会来拜访的。只要李铭没有回家。”
“木易大人,您就不能拒绝他吗?大家都很害怕。”
“没办法。我与他的实力差距过大。就连黄泉……今后该称黄泉大人,实力也增长了一倍不止。曾经,我还能从它的手下逃脱。如今,却是只能俯首称臣。不知道他们在堕落都市遇到了什么。”
“理想乡不是禁止住民争斗?只要不接受邀请函,不就可以不见了?”
木易说,“鸢尾,理想乡说到底是由神创立的世界。如果有谁的力量胜过此世,他即可不受理想乡约束。更何况规则本身,仅仅是理想乡住民的约定罢了。其实,并不具备什么强制效力。理解的人,才会在理想乡。不理解的人,则会居住于现实。如果他真的想要找我,我是无法拒绝的。鬼……就是如此霸道而不讲理的种族。倒不如说,他还保持着理智,已是堪称奇迹的事迹。”
“可是另一只鬼不也保持着神智?鸢尾发现,他一直在看着您呢。他就是您提过的三千年前的人类吗?”
“嗯。可你说错了,他没有理智。”
被张帅杀死的树苗在温柔的绿光下一点点生长,鸢尾用它细小的双眼看着树苗重生,忽然问道,“木易大人,在您眼中,三号李铭与二号李铭是同一人么?”
“我不会去思考这个问题。他是谁,于我并无不同。因为我只是一棵树啊。”木易面对新生的树苗,微笑着。
树并无感情。
不论李铭是谁,他用的谁的身体,都与我无关。我也不会因此恼怒或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