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月又称阳月,正是一年的第十个月,十月阴虽用事,而阴不孤立,此月纯阴。疑於无阳,故谓之阳月。
四月无阴,十月无阳。十月过后,阳气渐尽,阴气难消。故阴慝害作,百草毕落。
开冬之后正值农闲,收成已毕,宜婚嫁。
滕溪与寒慕大喜之日定在阴月初三,正是婚娶之良辰吉日。
今日已是阴月初三,寒慕本该头戴那顶爱不释手的精致凤冠,身着那件绚丽夺目的大红霞帔,安心坐在八抬大轿里晃晃悠悠地来到她未来的家门口,红盖头下能看见那只熟悉的手伸过来,耳边充斥着抑扬顿挫的唢呐声和沸沸扬扬的道喜声,她应当是两面桃花,压抑着满心的欢喜和雀跃,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手送到那只大手里,两手紧握。
然后手牵手缓缓越过门槛,踏过火盆,在热热闹闹的人流中拜堂成亲,从此,再不放开。
执子手,同偕老。
这一天,寒慕应是最美的新娘,她值得用世上最美好的词去描写她的幸福,这一生,她最美的时间停留在此刻。
什么样子都好,反正不应该是如今这个悲痛欲绝,恍若疯癫的模样。
寒慕上一辈子的悲剧提前重演,两世不得善了,夙裳不知道她该做什么说什么,她没有资格。“那一世”她正在经受痛苦,并没有像如今这样第一时间看见寒慕痛苦的模样,可是她后来听说,寒慕那一次是在大婚当天穿着嫁衣得知落月山庄的噩耗,嫁衣染血,从此心死。
“对不起……”
夙裳凤眸里含着晶莹的泪珠,抖着唇瓣,最终只是吐出这三个字。
霎时,狂风怒号,刺骨的寒风席卷山林,湿润的土地上堆积的枯黄叶子也被刮得沙沙作响,四散飞舞,空气凛冽阴冷,如同一根根针刺进寒慕每一寸血肉里,她的心仿若已经千疮百孔,冷到透顶的她睁着一双泪眼不可置信地盯着夙裳,盯着眼前这个既非常陌生又极度熟悉的人,不知道是在看这个人还是这个壳子里瑟瑟发抖的灵魂。
“谁要听你说这三个字!……你知道你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吗!你承认了?”
寒慕放开揪着她衣领的手指,后退了几步,她狠狠地一偏头,眼泪无声地甩飞了去,眼底却越渐冰冷疏离。
夙裳整个人如同一片枯叶在风中摇摆,她想抓住眼前的人,却迈不开步子,泪水划过脸庞,她死死抿着颤抖的嘴唇,不知道在压制着什么情绪。
“米粒,你相信我吗?”
寒慕冲冠眦裂,顿首暴喝:“你不给我解释,你让我相信你什么,我凭什么相信你!”
她暴躁地在原地转了一圈,指着夙裳骂道:“乔珺,我知道我很多方面不如你,你有仇有怨,你有本事去解决,可我不是你,我没本事!你能设下各个圈套对付伤害过你,伤害过你母亲的人!我没意见!可是你不能瞒着我们,你不能伤害我的家人啊,我现在什么都没了,我什么都没了啊,这些是你简简单单三个字能掩盖过去的吗!”
夙裳蠕动着唇瓣,“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你没有!你没有你解释啊,你有苦衷你说啊!”寒慕目光如炬,她扫了一眼一边默默站着的重羽,立马将矛头指向了重羽:“你把他叫过来,你问他,他是不是叫重羽!他是不是魔教教主!你和靳慎到底什么关系我懒得关心了,我现在就想知道你为什么叫重羽去救欧阳浚!”
重羽看了看僵住不动的夙裳,喉结上下动了动,小声答道:“我确实是圣教的教主重羽。”
此言一出,冗涯冷剑猝然出鞘,刀锋立马破风横在重羽颈前,重羽飘散的长发被削落几缕,却没有移动分毫。
他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刀锋就移开了视线,置若罔闻。
寒慕瞪着湿润的眼睛苦笑着点了几下头,再次看向泪眼婆娑的夙裳,“倒挺实诚……封箬呢?你和染染又有何仇怨,为何希望她消失?”
夙裳想给重羽一个安慰的眼神,却见重羽神色自若地回她一个笑容,夙裳松了一口气,“米粒,都是误会。你听我说,若是我当时知道伤害的会是你们,我宁可自杀也绝不会做的!”夙裳神色真诚,上前一步。
寒慕立马后退一步,喝道:“你别动!”
哀伤立马涌上夙裳的眼眶,她默默停下。
正在两方僵持不下之际,冗沥的到来打破了这诡异的局面。
“主人!”
姗姗来迟的冗沥在寒慕和夙裳两人面前来回看了又看,忍不住唤了寒慕一声。
众人仅仅是看了一眼不明是非的冗沥,继续维持着方才的奇怪氛围,寒慕没有回应冗沥,冗涯倒是一本正经地喝道:“冗沥别过来!”
冗沥徒地顿住了脚步,一头雾水地立在不远处。
冗涯冷着脸死盯着悠然自得的重羽,问着冗沥:“你来干什么!”
冗沥答得飞快:“我抓住了散布主人消息的家伙,回来交差。”他示意底下人押上来两人,赫然正是那日在地牢里的阿谷。
寒慕终于有了一点动静,那没有温度的目光凉凉地扫过那具战战兢兢的身体,沉声道:“做得好。”
冗沥再次瞟了瞟浑身冷冽的寒慕,忍不住多嘴道:“主人,方才我们在山下遇见了封箬姑娘,没想到封箬姑娘竟是主人找了许久了的顾染姑娘,我们……”
他话没说完,却见寒慕夙裳同时回头盯住他,几乎异口同声道:“你说什么!”
被两双蕴含着一模一样涵义的眼睛盯着看,冗沥一时间有些慌乱无措,眨了眨眼睛,说话都带着点结巴的味道:“封,封箬姑娘和她师弟陷于危险中,我们路过随手救下了他们,交流下来没想到竟是熟人。”
寒慕和夙裳不约而同地松了松气:“她在哪?”
冗沥紧张地看看自家主人再瞧瞧那个夙裳,两个都不好惹,且好似都在气头上,他可不敢得罪,连忙道:“属下得到消息,吟楚逼宫,郢都危急,封箬姑娘赶着回去了,她觉得非常对不起主人,她没能履行承诺,不能陪在主人身边,让我一定要给主人带句话。”顿了顿,他斟酌着道:“封姑娘说,她知道主人此刻肯定很伤心,可是生死由命,逝者如斯,主人要坚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切勿逆天而行,迷失自己。”
寒慕怔然了几秒钟,冷笑道:“她又知道个什么。”那家伙才是彻底被蒙在鼓里的人啊……
连漪见此情形,想起赫宸的嘱托,她插嘴道,“寒姑娘乃我们丞相好友,恕在下多言,我们丞相尚未回国就一路被人追杀,历经生死,任何一个差错都可以要了她的命。可她拼命顽强地活下来了,回国后,她一人在短时间之内担起丞相重任,傲视朝堂,与一众老顽固周旋,如今女皇病危,二女相争,朝中局势瞬息万变,她的一举一动关乎封家上下三百多人的存亡,她所承担的不比姑娘少,望姑娘好生思量,你接下来的路如何,言尽于此,姑娘自行想想。”
连漪一口气说了封箬这么多好话,此番回神来,自己都有些惊愣,原来她对封箬竟然还是存有一些敬佩之情的。
寒慕突然一巴掌狠狠得扇向自己,“拍”的一声极其响亮,众人皆惊,尤其是夙裳,直接抬起了头。
寒慕自嘲地笑了笑,“是,我最没用。”
可这一点疼痛根本消减不了她心中的愧疚和痛苦,却加剧了她心中的仇恨。
寒慕抬头望天,眼泪融入风中,似乎已经冷静下来了。
连漪没说错,她们三人同时穿越,可是顾染乔珺比她要惨得多,一个在宫里受尽迫害,一个在朝中吃尽苦楚。只有她,日子过得比神仙还要逍遥,比皇帝还要潇洒!
这样的她有时还会嫌日子太无趣,处处惹是生非……
她知道错了,但是老天爷给的惩罚不公啊,寒毅欧阳浚以及整个落月山庄的人,他们何错之有?他们是无辜的,他们不该死,杀他们的人才是丧心病狂……
她抓着魄寒剑看了又看,最后将剑死死捏紧,“冤有头债有主,没有证据我确实不该针对你。冗涯,收剑,我们回弑炤。”
总有一日,她会带着落月山庄上百号冤魂找所有该死的人索命!
夙裳颤颤巍巍地走了两步,眼里填满了不舍和担忧,“米粒......”
寒慕背对着夙裳,抢在她说话之前道:“我们都冷静下吧,等你哪天想说实话了,再来弑炤找我。”
她偏头望去,树林尽头的浓烟已然稀淡,她这场短暂的美梦,也该醒了。
几个时辰前
冗沥救下了封箬赫宸之后,封箬意外认出了这个人是最初在野狼岭救下她和寒慕的那个人,经过一番交流之后发现人家并不是那个人,而是那个人的孪生弟弟。
冗沥会医术,正好赫宸晕迷不醒,仿佛碰上救星的封箬喜笑颜开,立马恳求冗沥救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