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踩着青檐瓦楞离去，秦叶气息消失，再不为人所察。

再现身时，却已经改头换面，成了一位背着大刀，头戴斗笠的黑衣江湖豪侠。

他一步步往城北走去，那是岐山方向，灵识若有如无的扫过身前一辆马车，既不显得刻意为之，又不曾遗漏丝毫。

车顶有一杆玉色小旗悬立，稍有见识者自会退避，知晓这是国师门下弟子出现，纵然是王公贵族见之也须让路。

秦叶走在这条不知来往过多少回的官道上，才出城门便可遥望岐山，秦叶思绪有些纷飞，想起了还是采药学徒的日子，只可惜往事东流水，人生难回头。

离开县城有二十来里，已经接近岐山群岭，秦叶微微露出气息，顿时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不知是哪位道友尾随，不妨过来容云某见见。”

玉京七子之一，寒光剑‘云琼’。

秦叶故意露出气息为云琼所察，那行驶的马车兀自听在路边，眨眼间便有一位羽衣中年人自马车中腾飞出来，显然御风术已有很深火候。

秦叶没有回话，甚至连背后的大刀也不曾拔下，他踩着砂砾碎石铺就的官道，手中有白芒乍现，正是古剑被他召出。

感受到秦叶气机一变，甚至有几分熟悉感，云琼心中一紧，亦从储物袋中召出符箓法器在手，做出临敌姿态。

秦叶斗笠垂下的黑纱被劲风吹得乱舞，云琼已入炼气第三层，目力自是极佳，看到秦叶斗笠下的面庞后，面容不由一僵。

“竟然是你！”

云琼声音颤怒，因为没想到这尾随之人竟是秦叶。

秦叶面无表情，心中更无甚波动，他提剑慢慢往前踏步，一步踏出，飞沙走石，第二步直接飞跃三丈，剑气横生。

青白色剑芒朦胧周身，体内的琉璃神桥展现火山爆发之势，真元浩浩汤汤在经脉中汹涌席卷而过，劲力无穷，意气万千。

楚钰虽然教导过诸多剑招给秦叶，但总体看来都是基础剑招，并未有太过精妙玄奥的剑术，唯一传过一式藏剑，也需要秦叶倾尽一身的精气神才能爆发出来。

他如今是炼气二层，面对的是炼气三层的敌人，光论真元浑厚程度，秦叶远不及对方，但修士斗法，尤其是炼气前期的修士斗法，胜负与境界其实无甚太大的关系。

同为炼气一层时，秦叶可远远不及陆璃珠与赵平川，虞国的其他同境界修仙者也都不如此二人。

又如炼气二层的李悠然，也能凭借手中凌厉诡异的剑仙秘术，轻易将炼气三层的玉京观道人斩杀，这便是道与法的优势所在。

秦叶如今也是如此，他有藏剑一式，一式可伐仙，他有古剑之利，远非寻常神兵利器可比，加之心性非同常人，玉京观的修仙者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除却灵识外，几乎没有任何对危险的机敏感，这点比之许多江湖人都不如。

云琼确实如此，虽然心中有些惊怒和诧异，但在他心中，秦叶只是一个初入先天第二境的好运小辈，若非得了岐山仙缘，安能有这般成就，成为仙道中人。

此子与玉京观有大仇，手中沾染了玉京观至少五人性命，这都是观中良才，却死于非命。

云琼心念至此，心中杀意已起，一边将符箓祭出，一边开始捏诀施法。

那赶车的马夫武功不凡，早已发现车后之事，却是有人找仙师寻仇，这非同凡响，绝非他小小凡人可以掺和的，马鞭一扬，啪嗒一声，将马车赶得远远的，这才停车小心观望。

神仙打架难得一闻，今日瞧见了，以后可以吹嘘一辈子。

只是，这仙师间的斗法，似乎并没有车夫想象的那般精彩，甚至说，生死胜负，不过眨眼之间。

他只见到一道青白色光芒闪过，原先坐在他车中，而后飞跃而出的玉京观仙人，便扑通一声摔倒了，远远看去，鲜血遍地。

“仙人死了？”

车夫难以置信，他可是听说过仙师的战绩，纵然是武道大宗师，在仙师面前也如稚子小儿，火烧不侵，水淹不没，乃是长生不老的存在。

可长生不老，并非不死呀。

车夫看着那杀了仙师的黑衣侠客，蹲在仙师身上摸索，似是拾起了仙师的仙宝，而后便踩着路边枯茅飘摇而去，那背影看着似乎更有几分仙气。

……

之后三个月的时间，岐山县城中的玉京观修士已经死去过双掌之数！

玉京七子中都有两人死去！

四大家族似乎也死了好几个修士，如此以来，几乎无人再敢随便出城，因为坊间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

一个关于剑仙的传说。

又是醉仙楼上，还是四层靠窗的位置，此处几乎已经成了秦叶的专座，春雨越看越觉得此人不凡，甚至都有拿公子传下的法镜去探他底的冲动，但心中又时时有个声音在劝阻她，切莫冲动行事，一切等公子从岐山回归再说。

来醉仙楼喝酒，只是秦叶的一种习惯，他昔日来过这里一次，和心中一个很重要的人，那个人如今在他心中也同样很重要，只是他不知那人去了哪里。

那日在平安王府中相见的陆璃珠，极有可能便是他心中念叨的女子，可是那又如何，他被冷漠拒绝，不肯与他相认。

他不知究竟出了什么问题，竟然能让陆雁儿如此绝情！

那时她为炼气一层，而秦叶同样是炼气一层，他从未得过所谓的岐山仙缘，却已经成了修仙者，陆雁儿背后是陆忠堂，自然很清楚此事，那她还在担忧什么，为什么不能将事情告诉他呢？

秦叶想不明白，也不敢去想，他心知肚明，此事必与他那两位尊师有关，秦叶比任何人都想将此二人揪出，可这二人仿佛从人间消失，已然音讯全无。

秦叶喝过竹叶酒，感受着其中的甘冽清醇，此酒温润爽口，入喉没有辛辣，到了肚中却如火烧，夏时降暑，冬来暖身。

荡漾着杯中酒水，秦叶听着楼中食客闲聊近来之事。

岐山县出了个大剑仙的消息传得最广，没人知道这剑仙是谁，也不知此人究竟是何境界，但能一剑杀仙师，想来也是神仙中人，有好事者更是编排出好些话本，替换了个中主角，在酒楼中来回说唱。

“话说这剑仙只是口吐一道白芒剑气，化作斩仙飞剑，刹那便削去了那妖人的首级，这正是：我有一剑诛妖邪，世间无我这般人……”

有心人一听便可知此事真假，果不其然，很快就有仙师现身，不让说书人胡言乱语，可架不住三人成虎，民意高昂，更有人信誓旦旦此事乃亲眼所见。

那身着黑衣的剑仙，只出了一剑便杀了另外的仙人，此事已经传开，纵然有修士想制止也已经晚了。

对这些话本，秦叶无甚感觉，只是心中有些诧异，他手中所戮之人，皆是玉京观贼道，他与四大世家无冤无仇，并未对这些人出手，更何况还有些散修也莫名殒命。

一时之间，在岐山县城范围内殒灭的修士，似乎都成了这传闻中的‘虞国剑仙’所为，这倒是让久被算计的秦叶，又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只是，究竟是谁又在此布局呢？”

心意一动，秦叶掌心有虚火冒出，没有将白瓷酒杯焚烈，仅是隔着杯子将酒水温煮过一会，酒性更佳。

一连吞噬了十人真元，秦叶原以为自己能很快进入炼气三层，可是没想到炼气二层修士能提供的清凉之气效用大减，唯有炼气三层的修士，才让秦叶又有经脉充盈鼓胀的感觉，可惜，数量太少，还不足以让他突破。

每次施展杀生一剑，秦叶必定要诛杀一人，同时陷入低迷状态整整一日，至此，他有些后怕，上次若非李悠然及时赶到，自己使出杀生一剑，虽说能击杀那道人，但最后的结果也必是被玉京观之人所擒，后果不堪设想。

当你有了一剑击杀敌人的能力，你就不会想出第二剑。

人都是贪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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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据编辑说，本书2月1号上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