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青苍，犹如墨染，那重重云霞，凝结汇聚成了一张人脸。
才抬头看过一眼，秦叶竟然有种直面上苍的感觉，灵魂都在战栗，识海波动难平。
尽管他心中惶惶，但他的身体却如大枪扎地，伫立昂首，看着天空一切变化。
直面上苍，世间有几人能做到。
他心中已无半点与玉京观羽士再战的念头，迫不及待的想离开这片地域，因为那张苍老大脸铺天盖地，他害怕至极。
铛！
压在他头顶的那枚铜镜发出铿锵之音，金光落下，有凌厉锋芒。
秦叶的身体动了，转头看向头顶金光铜镜，双眸扫过的刹那，便有一道无形神念落在铜镜上。
咔嚓！
随着碎裂之声传来，那铜镜蓦然失去璀璨的金色灵光，落在秦叶身前位置，彻底沦为凡铁烂铜。
法器与灵识相连，法器破败，心神受损！
“啊！”
操控铜镜的那位羽士，惨叫一声后便没了声息。
一连陨落了三位同门在秦叶手中，剩下几人哪里还不知此子邪门，若说斩杀若兰是因为偷袭出其不意，可后来这两人却死得极其诡异！
剑还没斩到，被斩的人便死了？
不过看了一眼法器，人也跟着没命了？
这是何等神通道法，纵是观中典藏的各种古籍中也不见有描述，骇人听闻！
赶紧收回各自的飞剑和玉壶，心头也是一片阴霾，不敢再有半点狂妄和轻敌，纷纷小心谨慎起来。
此时程浩的布置的阵法已经成型，这是一门困敌阵法，有奇门遁甲之变化，他在阵成的那刻便传音给了三位师弟，叫三人各自小心，可没想话才刚说完，便有一人已经遭了毒手。
“这究竟是什么妖魔！”程浩在心中大急。
他原本带诸多师弟师妹前来此处，只是为了追查李旸等几人的身死缘由，意外发现杀人凶手，却不想是个手段诡异的魔头。
若非魔头，眼前此人如何会杀人不眨眼，如何能有此等邪门手段！
程浩悔恨莫及，待将秦叶困住的时候，他就让还活着的两位师弟各自退去，前往不要再遭毒手。
至于他，如今虽然心头大震，却也有几分底气存在，毕竟有尊师传下的‘五里遁生符’，他即便斗不过这魔头，也能有逃生之机。
“先探探此人根底，待诸位师兄前来再做打算！”程浩决定先不走。
几人的对话响在秦叶心底，但秦叶却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他根本无法动弹，身体不由自主。
扫落铜镜，不过是因为此镜刚好就在秦叶抬头看天的视线中，承受不住那恐怖杀意，法器自然崩碎。
秦叶看着天穹，与那青苍大脸对望，灰白眼眸中充满追忆之色。
“铛！铛！铛……”
秦叶听见了七道钟声，振聋发聩，震撼人心。
起初的第一声还似响在天边，而后一道压过一道，等第七声传来时，钟声浩荡竟如在身侧撞钟！
“定。”
秦叶的嘴角吐出一字，声音很平淡，很清冷，很微弱。
但此‘定’字一出，天地平静，风不刮了，血雨不落了，漫天猩红的飞雪都仿佛停在空中。
天地归于寂静，唯有秦叶一人行走在世间，若要问谁陪伴着他，便是那漆黑如墨的玉剑。
程浩费尽心思布置的困阵，根本难以阻挡秦叶的脚步，伸手将斩龙剑摄入手中，默然说道：“一剑横天斩莽龙，横天尚在，乾天倾覆，我大楚英魂忠骨尽葬江东，此为楚之殇。”
下一步，秦叶出现在卧牛村中，看过一眼梧桐树，自语说道：“你昔年为我护道，我自当许你一世造化。”
说着，一个不过三寸大小的灰白小人从秦叶头顶飞出，看似婴孩模样，却有无边法力，这灰白小人伸出稚嫩小臂隔空轻点梧桐树桩，便有一道道青白灵光如同云霞瀑布，流落梧桐树焦黑的树桩上。
九息之后，那梧桐树桩竟然生出了一根嫩绿的枝丫，泯灭的生机重新出现。
“大胆！”
天空一声炸雷，惊起乌云四散，那青苍大脸处竟然显露了一道朦胧着仙光的身影。
这身影盘坐在九重天穹，座下云台有七条锁链延伸出去，不知去向何方。
随着‘大胆’二字声音传来，这静止的世界似乎要恢复正常。
飞出秦叶体外的灰白小人面色冷凝，一手指天，一手之地，竟也有天音响彻世间。
“我楚……轩！大胆了多少年！天要欺我，我便灭天！地要压我，我便碎地！昔日杀得仙秦传承尽断，如今几只土鸡瓦狗也敢在本尊面前放肆了！”
“哈哈哈哈！”
随着灰白小人的声音响彻，这天地又重新动了起来。
只是雪自天落下，风自东往西刮，现如今，猩红之雪自地上落回天空，这狂风自西山吹回了东。
秦叶透过自己的眼眸看到这一幕幕，心中早已震撼难平。
“灵来！”
随着灰白小人再开口，竟然有一道道五彩霞光自苍穹中那个身影盘坐的地方被拉扯过来。
“这是……天地灵气？”
秦叶听楚钰提及过，虞国所在的这片地域乃是灵寂之地，除却岐山之中尚有一丝灵机存在，其余地方几乎没有灵气存在。
所以虞国的修仙者，只能凭借丹药来提供元气，从而转化作真元提升境界，修行速度不可谓不慢。
楚钰也曾说起，便是如今的她也无力更改大势，秦叶只得修炼杀生成道诀，而且在突破到炼气五层后就必须离开虞国，否则修为境界难有半点进步。
又过七息，五彩霞光消失被才抽枝的梧桐吸收赶紧，那灰白小人见后微微点头，回望了卧牛村村民，看到了虽然无法动弹，但已经泪流满面的二丫。
在二丫的灵台之上，盘坐着一道灰黑死寂的身影。
“楚钰，我给你找的剑主不错吧，还不愿现身与我相见吗？”那灰白小人看着秦叶手中的古剑默默说道。
秦叶能感受到古剑在颤动，但楚钰没有现身。
“唉，若我孑然一身，自当与你杀上天去，可我终究是放不下……”
“乾天。”
话音才落下，灰白小人惨然一笑，他的身形渐渐变得缥缈朦胧起来，由三寸长到了七尺之高。
这灰白人影与秦叶有七分相似，多出一分潇洒，一分俊俏和一分坚毅。
“楚钰，昔日你为我逆天改命，我必定还命于你，若有难，可来封神台见我。”
“秦道友，这些年难为你了，今后若有机会，不妨来长江大河走走，记得要带壶好酒。”
看过秦叶，又看过古剑，这朦胧身影将斩龙剑召来，拂过剑身之后，竟有一条雾气白龙出现在他身侧。
重新看向秦叶，这声音蓦然喝道：“楚轩，还不归位，与我重修战戈，逆行伐仙！”
声音才落，一道青影自秦叶眉心飞出，融入朦胧身影之中，身影越发清晰。
秦叶瞳孔蓦然变大，因为这人他曾经见过。
在梦中的长江畔。
——
有人说我崩了，我无言以对，你们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