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入夜时分。井王府的侍女们自娱自乐,跳起了歌舞,十几个小型宴会在各处房中陆续举行,府内一片灯火辉煌。
但在最里面的第七进院落,王府的主楼引水阁中,却灯火明灭,与其它处的明亮相比,十分黯淡。
引水阁这个名字,是李汲刚取的。“引水”二字与当今的年号一致,犯了大忌。
他是故意的!
此时,引水阁一楼大厅,他与张非标相对而坐。
只听李汲笑道:“张兄,你受惊了,请饮此杯!”
张非标恭敬地接过酒杯,说道:“多谢千岁!”
李汲问道:“从此要与家眷分隔两地了,张兄可还舍得?”
张非标苦笑:“今番我逃出生天,女皇必不肯善罢甘休,家眷将受池鱼之殃,恐怕是阴阳两地,天人永隔了!”
李汲笑问:“张大人家里有老母和妻子,还有一双儿女吧!”
张非标长长一叹,点头道:“是啊!”
李汲声音不大:“他们这会儿已远在百里之外了!”
张非标霍然抬头,紧盯住面前之人,激动得直结巴:“千,千,千岁的意思……”
“怎么,还惦记你那两个漂亮的小妾?……马车的空间太小,坐不下那许多人,所以……”
李汲冲着内间扬声喊道:“绿腰!”
随着女子轻轻的应声,引水阁内门打开,绿腰引导两名浓妆艳抹的女子走了进来。
这二女一见张非标,同时飘飘下拜:“见过老爷!”
张非标激动得涕泪横流,噗通跪倒:“千岁的大恩大德,张非标没齿难忘,此生愿效犬马之劳!”
这时,距离引水阁几丈外的一座假山暗影里,隐藏的一抹红色衣裙,突然抖了一下。
张非标果然没死!
衣裙的主人震惊于引水阁内的情景,她的衣裙只是动了动,带起一丝很小的风声。
只听阁内李汲笑骂:“特么的,救命之恩你不谢,救小妾你却来磕头。太好色了!”
话音未落,一道明黄色光芒突然穿透阁楼的窗子,直直朝假山飞来。速度快捷无伦!
红衣裙女子惊骇,娇躯就地疾速打了个旋转,才勉强将其避过,后背却重重撞在假山的凸起上,硌得隐隐生疼。半边裙摆竟被斩下,露出一整条雪白的大腿。
李汲像猴子一样蹲在假山顶上,向下俯视,戏谑道:“呦呵,我说第一滴血大姐,原来你这么年轻啊,还以为是个没牙的老太婆呢!我替你保住了香吻,没让路编占去便宜,要怎么谢我啊?”
李汲所说,乃是他从不归山前往曹州的路上,遭到第六滴血路编截杀时获得的讯息,此时故意拿出来气人!
红衣血女受到偷袭,又被调戏,自然十分不爽,气恼地将头上的斗篷帽子扯掉,霎时青丝滑落。不过脸上仍蒙着红色面纱。
李汲摸着下巴,邪笑道:“你还算知恩图报,从黄州出来,一路保护着我……鱼绣的肩膀子是你卸的吧?趁我睡着,偷偷摸我的人,也是你吧?”
红衣血女仰脸望着他,眼中寒光闪动,没发出声音。
这是默认了!
李汲只是将心中的猜测,不动声色地藏在胡说八道之中。没想到居然得到了验证。
他一屁股坐在假山上,瞟了眼华夏之刃,施施然道:“既然这么喜欢我,那就早点进门,给我做大房,只须办好一件事,我的东西任你玩耍!”
红衣血女虽知他所说的乃是圣剑,却听得十分别扭,忍不住皱了皱眉。
李汲嘿嘿笑着,继续口花花道:“你既然做大。那么女皇只有做小,你把她收拾得服服帖帖就行,打骂体罚随你喜欢!”
红衣血女闻言竟脸色一红,虽是在暗夜,又有面纱遮挡,却觉得十分羞恼,不禁发出一声轻哼。
李汲得寸进尺,探出一只手,伸向假山下的红衣血女,调笑道:“小妞,走,咱们入洞房去!”
红衣血女竟也探出手,缓缓伸向李汲。
片刻后,二人的手指碰触到了一起。
突然,红衣血女袍袖一抖,五道银灰色的亮光射出,分击李汲的眉心、咽喉、膻中、关元和会阴五处要穴。
李汲吓得叫了声“哎呀,我的姥姥诶”,身子滚石般从假山的另一侧滚下。
红衣血女飘身跃上假山,旋即俯冲而下,手中长剑闪电般发出四十连击,攻势如潮,招招直取要害。
李汲屁滚尿流,口中大呼小叫:
“救命啊!”
“谋杀亲夫了!”
“第一滴血谋杀亲夫啦!”
“红衣血女要当寡妇了……”
……
随着喊声,井王府内正在饮宴的侍女们,纷纷奔出来,一起敲响盘子和酒杯,边四处乱跑边大叫:“刺客!有刺客!井王府来刺客了!”
也不知害怕,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们并未跑进这座院子,而是站在原地大声叫喊。
那感觉像是在撵一只偷鸡的黄鼠狼。
红衣血女顿觉受到莫大的羞辱,便要调动修为,轰杀李汲。
却骤然听到兵士跑动和战马嘶鸣声,迅速朝这边聚集。
侍女们的喊声,惊动了井都夜晚巡逻的左右金甲卫!
红衣血女气得咬牙切齿,娇叱道:“李汲,一切都是你的阴谋!”
李汲不接话,继续调笑道:“你的声音听着好耳熟啊……”
红衣血女闻言脸色一变,竟放弃了击杀李汲,转身跃上墙头,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踪影。
李汲只是随口胡说,见红衣血女竟紧张地逃走,不禁大感奇怪,此前与红衣血女在长河剑宗擦肩而过,当时人多嘈杂,情势危急,根本没分清她的声音。
却为何感觉在哪里听见过?
当即聚念成线,锁定红衣血女,悄悄在后尾随。
红衣血女一路飞驰,很快进入天街上的一家名为“玉箫楼”的青楼。
李汲不敢随意进入,在附近守了一会儿,不见动静,心中突然惊觉:此女修为高深莫测,反复无常,刚才若全力出手,焉有自己的命在?
在这等着,岂非找死?
还是轻点嘚瑟吧!
他转脸望见不远处正是卫尉府,身形化作一道虚影,飞跃了过去。
张非标被劫走,女皇很快便会知晓,想打探到女皇的态度,第五兰欣是最好的切入点。
卫尉卿虽是帝国重臣,但卫尉府的规模远不及一般的王府。只有三进院落。院中的护卫却是不少。
卫尉府的中心暖阁里,一盆炭火烧得正旺。
第五兰欣坐在火盆旁,此刻已卸掉鲜色铠甲,换上了淡绿色女装。虽不如盔甲惊艳,却有一股脱俗的淡雅之美。
她修为虽高,毕竟是名女子,十分怕冷。
然而奇怪的是,她背后的窗子却敞开着。
冰凉入骨的夜风,透窗而入,吹到她后背上。
第五兰欣虽坐在火盆跟前,浑身却不禁一阵颤抖,冷得紧抱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