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
“我的意思是,教堂外。莫尼安托罗斯和其他国家不同,这里连城防军都是十字骑士。巴尔萨扎的佣兵能借地形拉起战线,但敌我差距悬殊……说实话,几乎是十比一。全靠佣兵不现实。”
“我没算过低环的人数。”多尔顿边磨剑边告诉他们,“审判者虽然在神秘度上不占优势,可神术基盘足以弥补。两项相加下来,胜利遥不可及。”
“审判者只有两支队伍,我们的计划奏效了。”
“我不确定,尤利尔。或许奏效的是爱德华的计划。蜂蜜领的结社被揭发后,薄荷地又爆发了一场小规模的猎魔运动,如果不是回形针佣兵演戏时拿了真家伙当道具,那就说明审判者已经决定彻底清剿当地的结社。”
“怎么回事?”
“我们没法和无名者商量计划,尤利尔。结社也不同其他组织,当审判者进了城,并在短短几天内宣布‘战果’之后,恶魔着了慌。他们逃离城市,不顾暴露足迹。就算审判者没发觉咱们的剧目,面对一窝蜂出城的平民,他们也会起疑心。”
尤利尔咬紧牙关。一定是爱德华的主意。这恶魔猎手决不可能事先通知聚集的结社,正相反,他会从结社里骗来几个真正的恶魔当诱饵,使整场戏看起来更可信。我没让他这么做。他想质问冒险者,却又无法开口。说到底,冒险者干嘛关心恶魔的死活?他们死干净更好。最糟糕的是,就算我肃清了盖亚教会,也于神秘领域的偏颇无补……看在诸神的份上,还是别再想下去。
“这么一来,或许我们未来的成功得感谢恶魔结社?”约克不快地指出。
卓尔把石头丢开。“我看你最好先感谢贝尔蒂。”他扭头对学徒说:“教堂外的神职者先不提,关键在于你,尤利尔,要是你搞不定甘德里亚斯,那我们就算把敌人杀光也没用。”
“既然他能忍受学派巫师的掣肘,那也多半能考虑我们的条件。”尤利尔回答,“实在不行,我不会手软。”
攻打盖亚教会是场重头戏,但他没打算到此为止。玛奈和修道院的女孩们等待着他给出回应,然而学徒无法亲自作答。我是高塔信使,不是女神信使。从伊士曼到莫尼安托罗斯,他们砍下的头颅业已将坟墓填满,可即便如此,尤利尔也不敢断言自己终结了这条罪恶的产业链。事已至此,单纯寻找源头已经不能解决问题……他必须作出决断。
很难否定盖亚教会依附学派巫师而存在,但如今的教会内部早已与千年前不同。水银圣堂是宗教组织,寂静学派却是巫师的集聚地。一切颠倒混淆。盖亚教皇甘德里亚斯自带上冠冕后,就被称为“纹身”吉祖克的木偶。尤利尔不觉得意外。“第二真理”伯纳尔德·斯特林在千年前就不像什么虔诚的信徒,就算盖亚亲临,他恐怕也只会想着揭开女神的裙子。
“总会有人代替他。”尤利尔确信。
“真不知道你们同时向盖亚祈祷,祂会回应谁。”多尔顿摇摇头。
尤利尔知道答案。反正我不会向祂祈祷。“教会不止会祈求神迹。你们注意最近的传言了吗?”
“回形针佣兵和恶魔结社有联系的那个?我可没仔细听。”
“你差不多全说出来了。”
卓尔诧异地瞄了一眼约克。“我以为你最近忙得不可开交,没时间关心报纸呢。”
“我就剩下收尾工作了。”
“它占你总工作量的三分之二。我必须提醒你……”
“……现在说什么也没用。船已经靠了岸,马上就要操家伙了。”不管还有多少活没干,反正约克看上去半点不着急。“再说,回形针佣兵团拦截十字骑士和审判者的主力,教堂守军恐怕没几个人,我们也不一定用得上它。神秘度的差距就足够解决了。”
“每一把多出来的剑都能救命。”
“何必用剑?匕首没准更好。一样能致死。”
“稍等,我们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讨论武器的?”尤利尔忍不住说,“收尾工作?剑和匕首?你们要改行当铁匠吗?‘斑脸’罗瑞能作指导。”
“不干他的事。”约克咳嗽一声,“罗瑞早就不打铁了,巴尔萨扎最近也放下了他的宝石生意。传言实在恶劣。怎么确定是教会的手笔,尤利尔?”
“显然不是因为我们正在合作攻占盖亚教会的城市。”
“好吧,好吧。”西塔挠挠脸皮,“当我没问。
“提这干嘛?”多尔顿接着问。
确实,教会的反击来得迅速,但失去了塞琳·卡莱穆后,他们似乎没法弄清巴尔萨扎和尤利尔结盟的具体情况了。恶魔猎手爱德华大为愤慨,这算是造成的唯一影响。至于高塔信使和疑似与恶魔有联系的冒险者合作,尤利尔自觉算不上什么污点。寂静学派作为七大神秘支点之一,不也藏着水银领主么?
“巴尔萨扎也宣称这些都是谣言。但……”教会的指控并非全然捏造,只是他们把罪名按错了人。“……要是我们毫无反应,对方有可能变本加厉。”真见鬼,这话怎么说都显得我心虚。
“你的意思是,教会另有目的?”
尤利尔没料到多尔顿会这么想。他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开口纠正。
“还能怎样?”约克反驳,“都要动刀子了,栽赃污蔑这类手段又有什么奇怪?就这么回事。”
“可我们打着肃清女神圣所的名义,谣言是瓦解向心力的第一步。”
尤利尔不禁失笑。“这倒用不着担心,谁让我们本就没有向心力可言,更别提女神名义了。我雇佣回形针佣兵,他们拿钱办事。”
“冒险者尊崇契约精神。”约克也赞同。
“回形针佣兵团是以爱国主义闻名的,正违背了契约精神。”
“但这种团队更可靠了,不是么?考尔德老大也会这么干。”
不论回形针佣兵团和诺克斯佣兵团有何异同,在尤利尔眼里,巴尔萨扎的团队相当主动,称得上物有所值。
佣兵头子的帆船在清晨进港,期间只有一艘被魔法击沉。冒险者们没再遇上审判者,因此当骑兵还将时间浪费在穿越城市的路上时,码头的首道防线已被攻克。如果不是回形针佣兵的战斗力超乎预料,那就是巴尔萨扎提前在当地联络了夜莺。壁垒内部往往最易突破。
佣兵们登陆后,城守军没多抵抗。虽然蜂蜜领向来不以军事力量著称,但战果还是出乎进攻方的意料。尤利尔望着冒险者越过陡坡,钻进街巷,他们全副武装,甚至穿着和十字骑士一样的黑色盔甲。混乱之中,几乎分不清敌我。这是“斑脸”罗瑞的主意,此人参加过的战役数量比尤利尔这一路上杀的神职者都多。一队骑兵冲向敌人,却在下坡过程中撞在元素使的盾墙上,一时人仰马翻,泥水和鲜血四溅。
尤利尔的小团队没参与战斗。他们和雾精灵普拉格里斯兄弟一同混入了弓手的队伍里,隔着整个码头战场狙击后排的骑兵。偶尔有夜莺摸到船上,多尔顿立刻从船舷的阴影里探出咒剑,用轻微的刮伤取走敌人性命。约克则大摇大摆地坐在栏杆上,把尸体踢下河。西塔借助独有的元素形态,能躲开下方抛射上来的每支箭,还有余裕观察。“我看到神职者了。”他高声提醒。
修士容易分辨。比起套盔甲的十字骑士,他们更信任神术屏障。但冒险者的长矛临身时,大部分人改了主意。一拨人朝后退,更多人向前抢,碰撞和推搡中,再坚固的壁垒也不能信任。只有绝对占优势的神秘能够保护自己,但你没法选择对手。神职者们在敌我难分的战场上束手束脚,狼狈溃散。
这时候,忽然有一圈奇异的波纹掠过码头,尤利尔的火种为之动摇。他悚然转身,看见一道明亮的光之泉从城中央的环形堡顶喷薄而出,直入翻滚的阴云。几秒后,熔金般的雨点倾盆而下,洒遍战场,连露水河都变了颜色。高环神术。他辨认出来。
厮杀的士兵沐浴在光雨中,气势此消彼长,几十个尚未破损的庇护屏障同时闪烁,阴暗的巷角也被照得一片雪白。魔法和钢刀落上屏障,却在震响中纷纷弹起。如此强有力的支援下,城防军迅速稳住阵脚,回形针佣兵团的进攻势头为之一滞。但他们已完成了拖延主力的任务。
“教会的援兵。”西塔再次出声。
战场右后方,整齐的骑兵列队仿佛从天而降,竟抄进了佣兵团的身后。绚丽的神文一闪而没。无疑是矩梯魔法的功劳。冒险者们腹背受敌,船上的弓手立即改变目标,将箭雨和炮火倾泻在港口附近。
上次在露水河中,回形针佣兵团已打退过审判者的袭击。没道理这次就不行。尤利尔放下弓,拔出黄金般的符文之剑。“就是现在。我们去总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