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跟顾爷爷提出的条件吗？”云裳放下茶杯，直直看向顾时年，继续追问，“顾爷爷为了保住那人，不得不同意你的条件，把那人赶出顾家。”

顾时年没有想到云裳会这么通透，只通过事情的结果就能推测出当年他跟老爷子达成的协议。

沉默了一下，缓缓点头，“当时他确实不知道那个女人会动手，也是事发后才起了疑心的。不过，那个女人留下的把柄确实是他动手抹平的……”

云裳心中了然，也理解了顾时年答应顾爷爷不再追究顾老渣男责任的做法。

动手杀人的是小三，老渣男一身干净，顶多就是个包庇罪，就算真上了法庭，也判不了几年。

在顾家家破人亡的条件下，顾爷爷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家里再出个坐牢的犯人，抹黑顾家本就不大光彩的门楣。

同时，顾爷爷也不可能让顾二哥有个坐牢的父亲，断了他将来的仕途。

基于这两点，顾爷爷才会跟顾时年谈条件，保下了那个包庇犯。

而顾时年答应顾爷爷的条件，一方面是当时他还未满十八岁，就是个刚刚高中毕业的学生，还没有接触顾家的资源和人脉，想要请最顶尖的心理医生帮她看病，势必要求助于顾爷爷。

一方面，还是因为他姓顾，以后还要顶着顾姓生活，有责任和义务维护顾家和顾老爷子仅存的脸面。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顾时年觉得当年那桩惨事，老渣男要负主要责任。

要不是他婚内出轨，又纵容了那个女人的野心，她也不敢下狠手，想要杀了名正言顺的顾太太的顾家的两个儿子。

如果说那个女人是凶手，那老渣男才是怂恿凶手动手的主要元凶！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最后的结果却是凶手死在手术台上，判无可判，而最大的元凶却一身清净，只犯了个无伤大雅的包庇罪。

最亲近的五个人，五条人命！

老渣男一个人坐几年牢就算赎罪了，这让顾时年如何接受？

顾时年答应顾爷爷的条件，一边利用顾家的人脉和势力寻找医生给她看病，一边利用顾家的名头，以最快的速度收拢母亲名下的产业。

在他有了一定的能力之后，这才安排人废了老渣男，让他离开顾家的庇护后，又彻底沦为了废人，过的比监狱的囚犯还不如。让他一辈子生不如死的替顾家和云家的五条人命赎罪。

大概是因为上辈子的爹实在太渣了，打破了顾时年心中对父亲这一角色的所有幻想与仰望，所以他碰上这一世的渣爹时，才会收拾的这么干脆利落，且不留余地。

想明白这一点，云裳心里无处发泄的愤懑和怒火消散许多，也终于能静下心来，站在顾时年的立场上考虑问题。

遇上样的事情，当时的顾二哥一定非常痛苦吧？

不，他连痛苦的时间都没有！

他要处理母亲兄长，以及云家的后事，他还要照顾被刺激到有自闭倾向的她。

于此同时，他还要忍着内心的煎熬，不得不答应顾爷爷提出的条件，眼睁睁看着杀了他几个亲人的元凶逍遥法外。

即便那个元凶，是他生物学上的父亲。

一个还不满十八岁的少年，他是如何煎熬挣扎着挺过那段难熬的时间的？

他又是怀着怎样忐忑复杂的心情，带着她离开顾家，出走南城的？

想到顾时年那两年遭受的诸多磨难，云裳不自觉攥紧了拳头，心里闷的几乎要喘不上气来了。

她低下头，缓了好一会儿才低低问道，“……你当年为什么没有丢掉我。”

顾时年愣了一下，想了一下，嘴角露出笑意，给了云裳一个答案。

“阿裳，当时我只想着，只要你还在，我就还有家。”要是没有你，我连为什么活着都不知道了。

云裳没想到顾时年会给出这么个答案，心里各种情绪不断翻涌，复杂难辨，沉默了好半晌，她才强行转移话题，问起几天后文艺汇演的事情。

“汇演那天很可能有敌特搞破坏的事情，你有没有跟组织上汇报？”

“没有。”顾时年叹了一声，接着道，“这事儿我们还不能确定，暂时不好上报。你放心，到时候我安排猛虎连的人到汇演现场挨个儿排查，肯定不会出事。”

“我明天出院，到时候也去现场帮忙，我有精神力，查起来比你们方便。”

顾时年视线落在云裳消瘦的脸上，不赞同的皱起了眉头，“你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过几天再出院。演出现场那边有猛虎连的人出面排查，不会有事的。”

顾时年这话并不是瞎说，云裳看似在床上昏睡了几天，可是在这几天时间里，她的精神一直处紧绷状态，就连躺在床上都时不时会惊恐的头冒冷汗，身子直打哆嗦。

等到她清醒过来，又因为当年的事情跟顾时年决裂，情绪几近崩溃，从醒过来到现在就没有合上过眼，顾时年自然不同意她出院。

云裳主意已定，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顾时年纠缠，抬头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我困了。”

顾时年面色僵硬了一瞬，眼底露出苦意，起身把椅子放在墙边，又叮嘱了云裳几句，转身朝外面走去。

云裳看着顾时年的背影，在他出门的瞬间，又开口道，“你明天回连队吧，我妈会留下来照顾我一段时间，等文艺汇演结束后再回京城。”

顾时年脚下一顿，转过头，定定的盯着云裳看了半晌，在她低头的瞬间，低低应道，“好。”

……

天色刚蒙蒙亮，清脆的鸟鸣声在窗外响起，唤醒人们开启又一天忙碌的生活。

顾时年跑了两个饭店买了云裳最喜欢吃的早饭，急匆匆返回医院，在楼道口碰上了同样也端着早饭的林文岚。

看到林文岚手里的瘦肉粥，顾时年脸色一变，赶紧拦住了她，“林姨！阿裳现在不能吃肉！”

不，确切的说，云裳现在见不得荤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