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赵子蒙一行脱掉制服和鞋袜,卷起衣袖和裤脚,在五个工人的帮助下,十一个人,用手托着尸体——连同尸体下面的城墙砖,几个居民找来了一扇旧门板,放在尸体和城墙砖的下方。
大家将门板抬到岸边(北岸)一块菜地上(河堤下面有大大小小很多块菜地)。
赵子蒙还派令狐云飞和项代沫对尸体下面和周围的淤泥进行了认真的检查(赵子蒙希望找到一点现场遗留物),但一无所获,也不可能有所收获,死者被沉入河底的时候光着身体,连脑袋都没有了,凶手怎么会留下其它物件呢(但赵子蒙必须这么做)?
接下来,清淤泵发挥作用了,刘志强和李文清启动清淤泵,从河中吸水,将摽在尸体身上的淤泥冲洗得干干净净。
清淤泵确实派上用场了,想清洗干净尸体身上的淤泥,非清淤泵莫属,这玩意,水量大,压力也比较大,尸体身上的淤泥经它这么一冲洗,全都没影子了。
值得庆幸的是,尸体刚刚开始腐烂,所以,水的冲击力不致于破坏尸体身上膨胀的软组织。
马建平和林狄拍了很多张照片,尤其是几个重要的部位,如死者的右手背、左膝盖上方那块长条形的疤痕和手、脚趾甲(这是赵子蒙的意思)。
下面,让我们来看看萧路含完成的关于案发现场周围环境的陈述报告(赵子蒙觉得这很重要,所以让心思细密萧路含一个人来完成。)
事实证明,这份报告在整个案件的侦破过程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为完成这份报告,萧路含对案发现场周围的环境进行了实地的考察。考察的范围,东到西华门城堡;西到柳叶渡。
柳叶渡是一个渡口,距离案发现场一公里处。
南到秦南河的南岸,包括南岸上一片居民区和几个单位;北到河岸上的居民区和我们在前面提到的干休所。除了实地考察,萧路含还走访了一些人。
尸体所在的位置距离河岸在两点五米左右,再向上是一个三米长的陡坡,陡坡上面原来应该是缓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被附近的居民开垦成了私家菜园子。
根据附近的居民介绍,秦南河的河水在不同的季节呈现出不同的水位。
每年七月下旬和八月上旬,水位最高,最高的时候要漫过菜地,至少和菜地持平,为防止水淹,侍弄菜地的居民将菜地增高到最高水位线上方十几公分处。
每年的冬天,水位最低,位置在死尸所在位置上方七十公分左右处。
在距离沉尸地点一千米左右的地方,有一个水闸,水闸的下面竖着一个标注水位的标杆,水闸的工作人员将不同时期的水位线告诉了萧路含,就最低点和最高点而言,和附近居民的描述完全吻合。
萧路含特别关注水位的变化,是有自己的考虑的(秦南河是京西唯一一条与长江相连的城内河,长江汛期直接影响到秦南河的水位)。
死者的死亡时间在两个月左右,案发时间应该是四月下旬,那么,死者被沉尸的时间就在四月二十七号前后,这个时间恰恰是秦淮河水位开始上涨的时候。现在的水位是一米左右的样子,在四月下旬,水位应该在一米以下。这个判断是根据水闸工作人的水纹资料作出的。
有几个常在河边垂钓的老者说,夏天,他们经常在这一带钓鱼,鱼窝子正好洒在四五米远的地方,位置和尸体所在的位置差不多,水深在一米八到两米之间,钓鱼人的说法印证了水闸工作人员关于夏季水位的说法。
案发现场的河段比较宽,附近的居民说有一百五十米宽。萧路含根据目测判断,河面宽度确实在一百五十米左右。
其中一个叫朱老三的垂钓者说,他在这个位置断了几根鱼线,丢了几把鱼钩。在菜地边上,有一个用石头码成的路,这显然是种菜人取水浇菜的地方。
朱老三喜欢站在这里钓鱼,夏天,河岸上长满杂草,特别是下雨天和下雨过后,菜地边比较泥泞,脚站在石块上比较干净,所以,他就在这里洒鱼窝。
在河的对面有一个三层老式建筑,朱老三在洒鱼窝的时候,会以这个三层老式建筑高高扬起的屋脊为参照物(因为秦淮河水的流动性很大,水中没有水草,更没有浮萍,要想记住鱼窝所在的位置,必须找一个东西作为参照物)。
除了这个原因以外,这个鱼窝子比较容易上鱼(鱼肯往这里跑,会不会和尸体有关系呢)。萧路含站在一块比较大的石头上,朝河对岸那幢三层老式建筑看去,尸体所在的位置果然在石块和三层老式建筑的连线上。
朱老三以为鱼钩钩在了树枝——或者什么东西上,所以,后来钓鱼的时候,尽量和那个点保持一点距离。之后,就再也没有发生断线丢钩的事情了。
无巧不成书,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还真在几圈铁丝上(捆扎胸膛和手臂的铁丝上)发现了一个鱼钩,鱼钩上竟然还有一大截鱼线,鱼线缠绕在铁丝上。
河北岸一带就是所谓的老城南,一色的明清建筑,青砖墙,褐色廊,黑瓦顶,翘屋脊,格子窗,码头墙,石板路,店铺有门板,店外有石阶。
河堤外是一排老式房舍,穿过房舍之间的巷子,便是街道,这条街道的名字叫秣陵路,街道两边大多是店铺,店铺一般为两层砖木结构的小楼,偶尔也有三层砖木结构的小楼。这些砖木结构,一般是上面住人,下面经商。也有几个店铺是开旅馆的,街道不宽,仅能容下一辆马车。
马明龙介绍,从西华门城堡到柳叶渡,一共住着五千多户人家,店铺有一百多家,其中旅馆有三家,从案发现场上河堤,穿过一条巷子,斜对面就是一家旅馆,旅馆的名字叫“红旗旅馆”。
这家旅馆是一个老客栈——也是附近最大的客栈,明朝的时候就有了,原来的名字叫“如归客栈”,一九六七年,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如归客栈”改为“红旗客栈”。
另外三个旅馆的名字分别叫“前进旅馆”和“红星旅馆”。
马所长说,在三个月之内,在他的辖区内,从未接到过人口失踪的报案,所以,萧路含便对这三家旅馆给予了足够多的关注。
老城南地区,自古以来就是商贾云集的地方,人口构成情况相当复杂,人口的流动行也比较大(特别是做生意的人)。所以,死者极有可能是流动人员(萧路含就是这么想的)。
笔者在前面提到的干休所,在秣陵路的西边——柳叶渡的北边,这里原来是一个府衙(在明代是漕运司,清代被改成书院——是京西唯一一座书院)解放后成为白下区公安局,一九七零年变成了干休所。
马所长说,干休所里面住着二十几个部队离退休干部。
在秣陵路上还有一个澡堂,它的名叫秣陵澡堂,位置距离西华门城堡有五百米的样子,这是一个老澡堂,老城南一带大部分老人都到这里来泡澡。
马所长说,秣陵澡堂的水好——所谓水好就是温度控制得恰到好处(因为秣陵澡堂烧锅炉的师傅烧了几十年的锅炉。老城南其它几个澡堂的水温不是太烫,就是太低,水太烫,人下不去,太低了,泡不透)。
跑堂的也都是在这里干了几十年的老人,都是老跑堂,他们能把顾客伺候的舒舒服服,连那些搓背、修脚、按摩、敲背、刮痧和拔火罐的都是老人。
萧路含在马所长的陪同下调查走访了秣陵澡堂,死者的手指甲和脚趾甲——特别是脚趾甲,修前的恰到好处,打磨的非常光滑,能把指甲打理到这种程度,只有修脚工才能做到,要想弄清楚死者的来龙去脉,澡堂是一个不能忽略的地方。
一般情况下,人们不会让修脚工修理自己的手指甲,但也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所以,如果死者手指甲和脚趾甲同时修理的话,修脚师傅是比较容易注意到死者右手背上的胎记和胎记上的三根棕色的毛。
既然死者生前经常修脚,就一定会搓背,死者的左膝盖上方有一个长条形的疤痕,搓澡工在搓澡的时候,应该能注意到这个长条形的疤痕。
笔者顺便补充一下,萧路含走访了老城南所有澡堂里面的搓背工和修脚工,但一无所获。修脚工明确表示,他们干了多少年的修脚工,没见过有人让修脚工修理手指甲的,人们之所以喜欢修理脚趾甲,除了追求一种放松自在的享受之外,多半是因为人们不太容易打理自己的脚趾甲。
搓澡工则明确表示,如果顾客的身上有比较特别的标志,他们是会看见的,因为他们名为搓背,实则包括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包括顾客的手背和脚背与脚后跟。
萧路含还走访了京西市所有澡堂的搓背工和修脚师傅,仍然一无所获。萧路含在这条线上花费了太多的时间和精力,但一点头绪都没有。
秣陵澡堂的修脚师傅梁厚忠曾经做过一种假设——这种假设也只有修脚师傅才能想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