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是这样的,茅区长让我们到镇江监狱去找一个叫李成冰的人,此人在当时是副区长,同时兼任区治安科科长,车仁举被执行枪决,就是由他负责的,金大娘猜测的不错,车仁贵用一个四合院、五根金条和一个金佛向李成冰告发了车仁举。小萧,你快把情况详细说一下。没想到你们的收获不小啊!”
“今天,吃中饭的时候,金大娘突然来找我们,她想起了一个人,此人叫孙啸天,是车仁举外公的一个远房亲戚。”
“这个孙啸天和车仁举曾在一个学堂里面读过书,小时候,车仁举只要到花旗营去,他的外公就会把孙啸天接到花旗营,逢年过节,孙啸天的母亲一定会带着儿子到车家来走亲戚。”
“这个人性格开朗,胆大心细,车老爷非常喜欢,车仁举是一个独子,性格比较内向,平时很少和同龄人在一起玩耍,车老爷希望有一个和儿子脾性相投的男孩子和儿子在一起玩耍。”
“孙啸天正合老爷子的胃口,孙啸天的父亲是一个弹棉花的,家里面生活非常贫困,车老爷子就出钱让孙啸天到学堂读书,从十二岁开始,孙啸天就和车仁举在一起读书,两个人形影不离,无话不说。”
萧路含喝了半杯茶,接着道“车仁举出国留学之后,两个人就断了关系,一九四八年,车仁举到花旗营外公家养病,孙啸天经常到花旗营陪车仁举。”
“闲谈之中,车仁举向孙啸天透露了自己的情感生活。车仁举曾经给孙啸天看过几张照片,在那几张照片中,有两个女人,一个是日本女人,名字叫加藤代子,是车仁举在日本留学时结识的。”
“加藤代子出生贵族,她的父亲是一个有名望的武士,车仁举是在跟此人学习剑术的时候,和加藤代子认识的,两个人的感情非常好,但好景不长,两个年轻人的关系被加藤代子的父亲发现了,父母便提前将加藤代子嫁给了一个富豪。”
“抗日战争结束之后,车仁举回到国内,不久,他又结识了第二个女孩子,这个女孩子叫尹卓君,父亲是京西大学的教授,两个人是在一个舞会上认识的。”
“当君卓君的父母得知车仁举的身份以后,便极力阻扰,横加干涉,两个人便私定了终身,偷偷在教堂举行了婚礼。”
“不久,形势急转直下,蒋介石跑到台湾去了,而车仁举被留下善后,此时的车仁举,包括那些留下来的人,如断线的风筝,失去了依靠,在人民解放军百万大军横渡长江前一年,车仁举预感不妙,便潜回京西市,从此断绝了和尹卓君一切联系。”
“车仁举在花旗营养病的时候,尹卓君曾经到孙啸天家去寻找过车仁举,手里搀着一个男孩子,孙啸天派人通知车仁举,此时的车仁举不想连累老婆孩子,谎称已经削发为僧。”
“孩子有多大了?”
“五岁多。”
“姓马的年龄在三十五岁左右,年龄有点对不上号。”令狐云飞说。
“按年龄算,尹卓君的儿子现在的年龄在五十岁出点头。如果尹卓君的儿子早婚的话,那么,他的儿子的年龄应该有三十几岁。”萧路含道,“这是孙啸天说的。”
“年龄还是对不上号。”
“队长,会不会是车华庭在年龄判断上有出入呢?”项代沫道,“有些人看不出年龄,而有些人则少年老成。”
令狐云飞沉思片刻道“这种可能不是没有。不管怎么样,我们先沿着这条线索展开调查。”
“娄阿四和车仁贵的老婆肯定知道内情。”林狄道。
“小萧,你接着往下说。”
萧路含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当年,尹卓君来找孙啸天的时候,孙啸天让她留下一个地址,这是车仁举的意思,他想在度过难关、稳定下来以后设法帮助尹卓君母子俩。”
“快说,什么地址?”
萧路含从口袋里面掏出笔记本,翻到其中一页,递到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的跟前。
崇明岛城桥镇寿安路广明街276号——3。
“这是我们从孙啸天手上得到的全部信息。”
“之后,尹卓君有没有来找过孙啸天呢?”
“没有。”
“这有两种可能,尹卓君已经知道车仁举出事了,车仁举之所以潜回京西市,并且守口如瓶,就是怕尹卓君受到牵连,连车家的佣人都不知道车仁举在外面有没有结婚,可见车仁举对这件讳莫如深。这是第一种可能,第二种可能是尹卓君对车仁举彻底绝望,第一种可能性更大一些。”
屋子里面的人正说着话,院门响了,顾所长走出客厅,便看见李大娘朝客厅走来,她的手上拎着两个热水瓶。
萧路含迎了上去,接过大娘手中的热水瓶“大娘,我把这件事情忘在了脑后。”
“你们忙啊!我送过来,顺便跟你们说几句话。”敢情李大娘有重要的事情跟同志们说。
顾所长和萧路含将李大娘让进客厅,扶到沙发上坐下。
“刚才,金嫂子在我那儿坐了一会,她说车仁举可能有后,这倒使我想起了一件事情。”
“李大娘,您快说。”萧路含迫不及待。
“一九五零年,在车仁举出事之前,曾经有一个女人,也就二十几岁吧!模样很俊,她到我的茶水炉来打听车家的情况,她的手上牵着一个五六岁的怀中抱着一个小男孩。那个小男孩的模样和车仁举小时候很像。”
“大娘,您好好想一想,这个女人都问了些什么?”
“她问这附近有没有一个姓‘车’的人家。我就告诉她,走出无常巷,右拐第一个院门就是车家。她又问车家是不是有一个儿子在部队供职,我说,不错,车家是有一个儿子在国民党的部队里面做事,她又问这个儿子有没有回来。我说没有,车仁举回来事情,我们是后来才知道的。”
“子蒙,这个女人应该就是尹卓君,大娘所说的时间和孙啸天所说的时间是吻合的,尹卓君可能是从这里寻到孙啸天家去的。”令狐云飞道。
“大娘,她还打听了什么?”
“别的,她没有再问——我看着她走进了无常巷。八成是找别人打听去了。从相貌和谈吐上看,那个女人不像普通人家的女孩子,那么懂礼貌的女孩子,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李大娘的直觉是对的,尹卓君的父亲是大学教授,他女儿的谈吐和气质自然不同于常人。
李大娘离开157号的时候,还丢给赵子蒙一句话“这件事情,你们可以找金翠萍和娄阿四去问一问,那个女人能找我打听车家的事情,自然也会找车家的下人打听车家的事情,金翠萍每天早上出门买菜,娄阿四除了赶马车,就是守在院门里面,随时听候老爷的吩咐。”
“总之,你们找娄阿四就对了,他记性好,车家的事情,他没有不知道的——他是老爷的远房亲戚,老爷待他亲如兄弟。”
第二天早晨,赵子蒙派令狐云飞、项代沫和林狄到上海崇明岛去找尹卓君。
在令狐云飞一行三人出发之前,赵子蒙决定再和娄阿四、车仁贵的老婆接触一次,根据同志们掌握的情况做一次试探,如果能从这两个人的嘴里抠出更多的信息,那么,令狐云飞此次的崇明岛之行会轻省和顺利许多。赵子蒙和令狐云飞有一种预感,仅凭孙啸天的情况和地址,能不能寻觅到马氏夫妻,还在两可之间。
吃过早晚饭以后,赵子蒙一行去了娄阿四的家。
娄阿四的家在一个弄堂里面,顾所长说,这里原来是一个学堂,原来是车家的私产,现在,除了娄阿四住的两间屋子以外,其它房子已经属于区房管所了。
这里的房子是车仁贵在十九世纪六十年代后期交给国家的。
车仁贵是区革委会副主任,为了能坐稳革委会副主任的位子,他主动将学堂的房子上交发给区房管所了——作为区革委会的副主任,家里面有那么多的私产,肯定是不合适的。
能保住车家大院,就当时的政治形势而言,已经很不容易了。
车仁贵是一个非常精明的人,他善于洞察政治斗争的风向,适时地做出一些牺牲是非常必要的,这就是车仁贵历经多次政治风浪毫发无损的主要原因。
娄阿四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已经出家,两个儿子已经结婚成家,两个儿子,一家住一间房子,娄阿四在两间房子的旁边搭了一个小披子,作为自己的安身之所。
赵子蒙一行到娄阿四家的时候,娄阿四正坐在小披子里面看电视,一个十二寸的黑白电视放在一个大木箱上。电视机的雪花比较大,图像也不怎么清楚,但娄阿四仍然津津有味地欣赏京剧。
在去娄阿四的路上,顾所长在一家点心店买了一斤鸡蛋糕和一斤桃酥。
娄阿四对同志们的造访似乎早有心理准备“顾所长,快进屋坐,地方太小,也很窝囊,同志们将就着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