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来得及转呢。”赵子蒙道。
“有空的话,你们应该到灵谷塔上去看看。”邓先生意味深长道。
此时,站在堂屋的门口就能远远地看到矗立在冷月寺方丈禅院后面的灵谷塔。
“哦?邓先生,莫非灵谷塔上有什么稀奇的东西?”赵子蒙望向塔的方向道。
“这灵谷塔一共九层,第九层上有一块石碑,石碑上刻着一首诗,这首诗禅意太深,至今没人能参透其中的玄机,冷月寺历任住持也不解其意。”邓先生越说越玄。
“是一首什么诗?”
“这首诗无题,短短四句,二十个字。你们过来,我写给你们看看。”邓先生站起身,走进东屋。
书桌上有一沓宣纸,一个砚台,砚台里面有磨好不久的墨。
砚台的旁边还有一个笔架和两个老虎造型的镇纸,笔架上挂着大、中、小三支毛笔。
邓先生拿起一张宣纸,铺陈开来。
滕老三将两个镇纸压在宣纸的两头。
邓先生从笔架上拿起一直支中号毛笔,在砚台的墨池里面蘸了蘸墨,然后在宣纸上写下这么四句:“紫气从东来,拂我明镜台,佛光千秋在,何曾惹尘埃。”
二十个字,邓先生是一气呵成,手都不曾抖动一下。
赵子蒙看那字也是苍劲挺拔,笔力遒劲。
“好字哪!邓先生,这首诗是何人所书?”赵子蒙问道。
“作者没有留名,但老朽猜想应该是建造这冷月寺的人。”
“请教先生,这首诗的主旨是什么?”
“从明面上看,是告诫人们:只有心无杂念、容易满足的人,才能拥有无穷福祉。内在的意思隐藏很深,常人无法参悟。老朽说禅意很深,就是这个意思。”
“先生是怎么看这首无题诗的呢?以您看,深藏在这首诗中的禅意是什么?”赵子蒙请教道。
“老朽捉摸,这首诗应该和传说中的镇寺之宝有关。”
“哦?镇寺之宝?”在场的人听到这四个字,都来了兴趣,直望着邓老先生。
“传说,建造寺院的人在造寺之前先造了地宫,镇寺之宝就藏在这座地宫里面。”
“邓先生,您知道,是什么镇寺之宝吗?”
“传说哪,是一尊半人高的金佛,这个传说是由这首诗来的。今天发生在冷月寺的事情……金佛的传闻应该是真的,寺院中别无长物。依老朽看,只有金佛才会让人动杀心。”
“诗中的佛会不会是大殿里面的菩萨呢?”赵子蒙也在猜测着这首诗和案子的关系。
“呵,大殿中的佛常惹尘埃,只有藏在地宫里面的、不见天日的金佛才难蒙尘哪。”邓先生笑笑道。
“您是不是想说,死者大概是发现了金佛,这才招致杀身之祸?”
“逝者也许是那些工匠中的一个。十五年前,冷月寺进行过一次大修,工匠们在大修的过程中是有可能接触到传说中的秘密的。”
邓先生的判断和赵子蒙的判断不谋而合。
邓先生紧接着抛出了一个神秘信息:“十五年前,在大修之前,常有黑衣人在冷月寺寻寻觅觅。自从那次大修之后,黑衣人就没有再出现过。”
“寺院中有黑衣人神出鬼没,石头寨的人怎么会知道的呢?”赵子蒙越加觉得整件事情玄之又玄。
“寨子里有三个人到冷月寺出家,后来,寺院不景气,他们又还俗另谋他路。”
“邓先生,那金佛是不是已经不在冷月寺了?”
“说不好,总之,总从十五年前那次大修之后,冷月寺就不再闹鬼了。也许不在了吧。”
“黑衣人是寺院中人,还是寺院外面的人呢?”
“穿着黑衣,扎黑头巾,脸上蒙着黑布,十有八九是寺院中人,冷月寺深夜闹鬼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邓先生道。
“有多长时间了?”
“石头寨的茅二狗是二十六年前年到冷月寺出家的,他到冷月寺的第一个晚上,就碰到了黑衣人,在此后的十一年间里,黑衣人神出鬼没,不曾消停过。”
“照您这么说,鬼是内鬼,是寺院中的僧人。”
“黑衣人神出鬼没,应该是在寻觅传闻中的金佛。要知道,寺院中的并非全是看破红尘,四大皆空的僧人,其中不乏怀揣妄念之人。”
赵子蒙把邓先生的话听到心里面去了:杀害死者的凶手不在那帮工匠之中,就在冷月寺的僧人之中。
按照邓先生的说法,金佛可能已经不在冷月寺。
如果金佛不在冷月寺,那么凶手也可能离开了冷月寺,金佛到手以后,他还会呆在冷月寺吗?
赵子蒙拿起钢笔和笔记本,在笔记本上写了一行字:大修以后,离开冷月寺的僧人。
现在,赵子蒙觉得调查此案有两条线,一是江子海和那帮工匠,二是冷月寺的僧人。
如果传闻属实的话,那么,冷月寺的案子极有可能是一起财杀案。
“邓先生,这首诗深藏的禅意除了和传闻有关,到底想暗示什么呢?”
“老朽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但终无头绪,也许……”
“邓先生不妨直言。”
“找到地宫,拿走金佛的人也许已经读懂这首诗深藏的禅意。我等恐怕很难参透其中的玄机,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找到地宫——或者找到凶手。”
离开惠山书院的时候,赵子蒙带走了邓先生的墨宝。
邓先生将赵子蒙一行送出惠山书院。
在回冷月寺的路上,令狐云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赵队,如果凶手是寺中僧人的话,他是如何做到在立骨上锯开一个方洞,藏好尸体以后,又是如何做到将立骨和泥塑恢复原样的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说只有那些工匠才可能将立骨和泥塑恢复原样。我也在想这个问题。”
“赵队,方洞在释迦牟尼佛的后面,在人们视线看不到的地方,即使做的粗燥一些,如果不是特别留意的话,是不大会发现的。”项代沫道。
“赵队,我们要不要问问周工头,他们在撬开释迦牟尼佛后背上的塑泥之前,有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林狄道,“专业工匠做的话和外行做的活肯定不一样。”
“对,回到寺院,我们就去找周工头问一问。”
“还有一种可能。”萧路含突然道。
“路含,你想说什么?”
“死者遇害有可能是在大修就要结束的时候。在工匠们上好塑泥以后,凶手扒开塑泥,锯开立骨,把尸体藏进释迦牟尼的肚子里面,固定好立骨,封上塑泥,然后用泥抹子抹平,塑泥干了以后才能上彩,彩绘完成以后,什么痕迹都看不出来了。”
“路含说的不无道理,简言之,凶手可能是利用工匠上塑泥和彩绘之间的空档将死者的尸体藏进菩萨肚子里面去的。”令狐云飞道。
同志们的交流还没有结束,一行人边走进了山门。
大家径直去了大雄宝殿。
经过迎霞殿的时候,普济禅师还在抄写经文,静能仍然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看师傅抄写经文。
普济禅师和先前一样,仍然旁若无人地抄写着,对从身边经过的一行人熟视无睹。
两个工匠正在和泥,一个工匠正在往泥中放草梗、麦秸、稻草和棉花,周家良站在一旁指挥。
觉水监事也站在跟前——他在扮演监工的角色。
看到赵子蒙一行走进大殿,周家良迎上前来。
“周师傅,当时,是谁把菩萨后背上的塑泥撬下来的呢?”
“小周,大鹏,你们俩过来。”周家良朝两个抬土的年轻人道。
两个人将土抬到高台旁边,放下藤条筐和扁担,走到周家良的跟前。
“赵队长,您问吧!”
“两位师傅,你们在撬菩萨后背上的塑泥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比如塑泥不怎么平整,活不像是专业工匠做的?”
“我看到菩萨后背的时候,颜色已经没有了,塑泥上很潮湿,有些地方的塑泥已经开始往下掉。”
雨水和岁月抹去了凶手留下的痕迹。
眼看已是午后,觉水师傅示意赵子蒙他们先行用斋饭。
赵子蒙倒不急,索性再探索一下这间寺院。
赵子蒙一行在觉水监事的陪同下,在寺院各处转了转。
觉水监事先领着大家在东禅院和西禅院看了看。
西禅院是僧人们住的地方,院子里面有几棵古老的菩提树。
在距离菩提树五米左右的地方有一口水井,井沿呈园形,直径在八十公分左右,井沿内侧很光滑,并没有井绳留下的深沟。
井沿上架着一个轱辘,轱辘上缠绕着一圈绳子,绳子的另一头系着一个木桶。
井架的旁边靠着一个木盖子,不用的时候,这个木盖子是用来盖井口的。
水井的位置在大雄宝殿的西边,距离大雄宝殿的西墙大概有五十米左右。
陆千走到水井跟前,朝水井下面看了看,好家伙,水井下面很大,水距离井口有一丈多。
东禅院也有一个和西禅院一模一样的水井,不但水井的模样和大小一样,连水井的位置都一样。
那口水井在大雄宝殿的东边,距离大雄宝殿的东墙也在五十米左右。
水的深度也一样,俯视井下面的水,就像一面镜子一样,没有一点波纹。
天底下,所有的水井都是水平如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