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洞肯定要堵上,立骨上的蛇蜕也要清理干净。
周家良先把死者的颅骨请出方洞,然后从立骨上小心翼翼地解下蛇蜕。
众人不解为何如此谨慎,周师傅解释说:蛇蜕可以入药,这样的品相是能卖出大价钱的。
成秋水从周家良的手上接过死者的颅骨。
一个工匠从周家良的手上一一接过蛇蜕,立骨上竟然缠绕着三条蛇蜕!
释迦牟尼佛肚中空气非常潮湿,蛇蜕质地较软。
周家良从立骨上解蛇蜕的时候没费多大的劲,蛇蜕没被折断,完好无损,只是一些地方有些小裂口。
萧长松从成秋水的手上接过颅骨,掀开颅骨上沾着泥渣的头发。
附着在头盖骨上的软组织早就降解了,死者的头发之所以还呆在脑壳上,完全是泥渣和水的作用,是这两样物质将头发粘连在死者脑壳上的。
萧长松剥开枕骨上的塑泥和毛发的时候,居然发现枕骨上有一个四条放射状的裂纹,其中两条相邻的裂纹有两三毫米宽!
萧长松最后将颅骨放在死者的颈椎骨上——骸骨拼接完成。
林狄打开照相机镜头的盖子,拍了几张照片。
总体观,死者的骨骼很完整,连手指骨和脚趾骨都在。
萧长松当场开始初步尸检,成秋水写尸检报告。
死者身高,一点七一米左右。
死亡时间,十五年左右。
死者的牙齿完好无损,头骨丰满光滑,年龄在三十一至三十三岁之间;
致命源在后脑勺上,应该是钝器重击所致。
马建平蹲在萧长松的身旁,仔细地打量着死者的头盖骨,他知道自己又有事情可以做了。万幸的是,死者的脑袋,除了枕骨有放射状裂纹之外,其它部位不曾受过钝器的损伤。
萧长松又仔细检查了死者的牙齿。
死者的牙齿齐全,齿质不错,应该有良好的清洁习惯,三十岁出头的人,也正是牙口最好的时候。
“萧老,您看——”成秋水指着一颗下牙道。
在死者下牙床的内侧躺着一颗标新立异的牙。
这颗牙齿是往牙床里面倾斜的,位置在正中两颗下牙左边一颗牙。
估计这颗牙在死者很小的时候,受到左右两颗牙的挤压旁逸斜出。在左右两颗牙之间有一条半颗牙的缝隙。
一条半颗牙的缝隙是不够这颗离群索居的牙的生长的,所以从很早就开始寻求一个更大的空间。
这个特征非常明显的。
到目前为止,这也是萧长松从尸骸上提取到的唯一重要的信息。
案子发生在冷月寺,赵子蒙打算进驻这座寺庙。
赵子蒙和刘所长、修能住持交换过意见之后,修能住持喊来觉水监事。
“师傅,您有何吩咐?”觉水监事走到修能住持的跟前。
“觉水,赵队长他们要在寺院住下,你把西院几间禅房收拾一下,赵队长,寺院的伙食清淡,恐怕要委屈同志们了。”
“修能住持,前来打扰师傅们清修本就失礼,师傅们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再说也从未体验过僧人们的生活,正好借此机会体会一下。”赵子蒙道。
“觉水,你派人速去安排,赵队长,你们有多少人?”
“七个人。”
“赵队长,天气渐凉,僧人们的铺盖都很单薄,除了寺院的薄被以外,你们恐怕还要再带一床厚一点的被褥才行。”
“这没问题,我们自己有被子。”
“师傅,我现在就派人去安排。”
修能住持点了一下头,觉水监事走到大殿门口,把值事空云叫到跟前,简单的吩咐了几句之后,空云师傅转身走出大雄宝殿。
之后,同志们随修能住持去了他的方丈禅院,一同前往的还有觉水师傅。
萧长松、封一鸣和成秋水将尸骸装进尸袋以后,下山去了。
和三个人一同下山的还有马建平。
他的任务是画出死者的模拟画像。
和上一个案子一样,既要画出电脑数字稿,又要画出手稿。
案子的调查工作将始于马建平的模拟画像。
八个人随修能住持走出大雄宝殿的北大门——除了刑侦队六个人之外,还有刘所长和常股长。
方丈禅院在大雄宝殿的后面。
在九级台阶上,就是方丈禅院的红漆大门,这扇门甚是扎眼。
走进红漆大门,穿过一片竹林,眼前出现一座宏伟的殿式建筑,这里就是修能住持的禅房。
正对着禅房大门的是一尊半卧状的弥勒佛。
赵子蒙他们一进门便被一股清幽的檀香气息所围绕。
这里的陈设虽略显陈旧,却古色古香,品味高雅脱俗。
弥勒佛前有一个比较低矮的香案,香案上有一个铜香炉和一个木鱼,木鱼旁一个小木槌。那香炉里正燃着三炷香,香炉两边各有一个蜡烛台,蜡烛台上燃烧着蜡烛。
一个很大的蒲垫在香案前分外醒目。
在弥勒佛的两边各有一个隔断,东边是修能住持的卧室,西边是书房。
卧室里面有一张禅床,禅床两边各有四把椅子。
书房里面摆放着一排书橱,书橱里面摆放着很多经书。
修能住持很有礼貌地安排众人落座。
自己最后坐在了禅床上,觉水监事则站在他的旁边。
不一会,便有两个侍僧送进来几盏茶。
两个侍僧将杯盏放在茶几上以后,便退出了禅房。
询问对象主要是觉水监事,修能住持只是偶尔做一些补充。
因为修能住持年事已高,寺中的大小事务都是由觉水监事打理的。
修能住持是一位八十岁左右的老者。
他面部清瘦,因为年事已高,面颊左右两边靠近太阳穴处布满了老年斑。
他的手中拿着一个檀木禅杖,面目慈祥,德高望重。
身上除了穿一件僧袍以外,还斜披着一件灰底黄格的袈裟,他的头顶上有十二个戒疤。
一旁立住的觉水监事年纪五十岁左右,饱满的脸上除了红润的气色还有令人瞩目的双下巴,他的身上只穿了一件僧袍,头顶上有九个戒疤。
赵子蒙明白,寺庙虽是世外之所,但其中等级森严,年岁,资历在这里和社会上的游戏规则并无二致。
觉水监事说:在十五年前的秋天,寺院曾有过一次大修。
在那之前,因为岁月激荡,寺院的香火断了数次,最严重的一次是某一年的春天,一群乱民闯进寺院。
那些人用木棍砸断了菩萨的手指,甚至手臂。
能推倒的菩萨全部推倒在地,香炉被掀翻砸坏。
而香案被砸的缺胳膊少腿,蒲垫被集中在一起全被火烧了!
连菩萨身上的披风和前后帐幔也未能幸免,也被扯下来付之一炬。
损坏最严重的就是大雄宝殿里这尊释迦牟尼佛。
那些乱民突发奇想,居然要看佛肚中的乾坤。
他们口中高喊着要和神佛一决高下,他们倒要看看这些菩萨到底能不能降罪于他们。
这些人就用铁锤在释迦牟尼佛的后背上砸出一个大洞来。
他们看见观世音菩萨的像,竟然想推倒她,可那尊菩萨太高太大。
十几个人一起用力,居然没有动弹得了菩萨。
这群人气急败坏,不甘心眼前的失败,就用木棍捣毁敲断了观音菩萨的手指。
就在那短短几年的时间中,寺中的香火难以为继,僧人无以为生,走了大半。
后来,岁月激荡结束了,在政府的出资帮助下,冷月寺才得以对殿堂里面的菩萨进行修复。
这尊释迦牟尼佛受损最严重,所以,是重点修复对象。
赵子蒙从觉水监事的谈话中推想到:这具尸骸应该是那次修复的时候,被凶手藏进释迦牟尼佛的肚子里面去的。
死者死亡的时间在十五年左右,这和十五年前那次大修的时间是一致的。
凶手也许就隐藏在那些工匠中,因为只有工匠有如此高超的技艺,也只有工匠才有能力将菩萨恢复原样。
“请问,工匠是从哪里请来的呢?”赵子蒙道。
“孟州,当时他们在孟州的龙岩寺,工头姓江,名字叫江子海,他手下有十几个工匠。贫僧知道的就这么多。”觉水监事道。
“十五年前那次大修是前任监事诫诚负责的。”修能住持道。
“诫诚监事现在何处?”
“诫诚在十四年前就去世了。是诫诚到孟州黄岩寺去请江子海的,江子海带人到冷月寺来了以后,也是诫诚负责接待和修复事宜的。”觉水监事道。
“那次大修是什么时候完工的呢?”
“大修是从十五年前的那年秋天开始的,完工是在第二年春年,历时将近半年。”
“这位诫诚监事是怎么去世的?”
“是病死的。”
“病死的?什么病?”
“在半年时间里,诫诚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那些工匠跟前,是我吩咐他这么做的,寺院大修一次不容易,这种事情是不能马虎的。诫诚是监事,这种事情,只能由他来做。”修能主持道。
“这位师傅是累坏身子的?监工应该不需要参与具体工作。”
“这都怪我,诫诚的身体一直不好,可他做事又很认真,老朽担心他身体吃不消,特地安排怀仁徒弟在一旁帮衬着。”
“赵队长,那些工匠干完冷月寺的活,还要赶到另一个地方去做活,他们在赶工期,所以开头几个月经常干到半夜,他们连过年都没有回家。”觉水监事补充道。
“工匠们赶工期,诫诚自然也要跟着熬夜了。再加上他身体一直不好,所以就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