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各有雄城。
南方王朝有建康城,北方有洛阳,然而建康城来源于南方王朝无数年的积累,无论是此时的南梁,还是旧朝南齐,还是旧朝之前的南宋,都是以建康为国都,无数年的积累,始成这座雄城。
但北魏不同。
北魏是在现在的南朝皇帝萧衍登基前七年才迁都洛阳,到此时,也不足十四年。
从北魏皇帝元宏决定迁都至洛阳到现在,北魏的皇室宗亲也不知表达了多少不满和反对,无数权贵门阀和北魏皇帝进行过许多血淋淋的对决。
然而即便如此,在反对和破坏之中,这座雄城还是以惊人的速度扩张和壮大,在此时南朝的很多所谓的文人雅士还坐在以前的安乐椅上,还在许多著作之中表述着北方王朝的粗鄙和不堪时,这座雄城的实际规模,却已经超过了建康。
洛阳这座雄城有宫城、内城和外廓城三重城圈,最外的城墙长宽都有数十里,只是登记在册的洛阳城中常住人口便已超过六十万,无论是这座城的占地面积和人口数量,都已超过建康。
诚然当年北魏皇帝决定迁都洛阳明面上的原因,是北魏先前的都城平城处在北方漠地,太过寒冷干旱,周遭良田的粮食产量也极为有限,而且不利于对南方王朝的作战,不利于对广大中原地区的统治。
然而事实上无论是北魏军方还是南朝军方都很清楚,当年北魏迁都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北方一些民族的威胁,比如柔然。
这些年来,南朝虽然经历了一次王朝更替,但北魏的内忧外患实则比南朝更甚,但只是短短二十年不到的时间,作为帝国缩影的洛阳便已经取得如此惊人的成就,北魏皇帝和站在他身后的皇太后的能力,便可见一斑。
越是真正和北魏的军队交过手的人,便越是不会对后来居上的北方王朝抱有轻视和蔑视之心。
对于王平央而言,北魏变得强盛的步伐太快,足够令人敬畏,但他之前没有想过,作为南朝的修行者,尤其是在钟离城一战,对北魏造成致命重创的铁策军之中的一员,竟然会这么快的,以这种方式来到这座雄城。
“你们便这么信任白月露?”
暂时停歇的马车旁,来了一辆寻常的马车,一名身穿普通粗布衣衫的少女下了马车,却是走到了王平央的身侧,站在他身旁,和他一起看着这座雄城,然后轻声问道。
王平央苦笑了起来,他看着这名看上去显得很瘦弱的少女,道:“所以白月露是你的人?”
这名少女就是元燕。
她看着自己长居的那座城,脑海里想到的却是有关自己和林意在眉山之中的一切,她的眼眸深处的情绪无比的复杂,“你猜到了我是谁?”
“若非北魏长公主殿下,谁会有这样的手笔?”
王平央感慨的说道:“魔宗和他的部众想必在南朝想方设法寻觅我的踪迹,但他绝对无法想象,我们反而会在洛阳,会在北魏皇族的身侧。”
“你们会先去白马寺,之后,皇宫里头的永宁寺会开始筹备建一座寺塔,你们会随着前期筹备的那些匠师们一起进入皇宫。作为督造,你们会长留在皇宫里面。”元燕道:“永宁寺灵气尚且充裕,你们可以尽取所需修行。”
王平央点了点头,道:“多谢。”
元燕深吸了一口气,她返身走回自己的马车,但她只是走了一步,还是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他问道:“在你眼中,林意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是一个很宽泛的问题。
面对一个这样的问题,可以有无数种回答。
只是王平央看着她的眼眸,却知道她想要听什么。
“他足够聪明,这种聪明,不只是他能够看透,猜到,还在于他猜到了也不说。”王平央看着她,微微一笑,道:“在辗转往北的路上,我已经猜到了这种可能,像他这样的人,恐怕已经隐约知道白月露和你有关。只是他既然知道了,却还对白月露保持绝对的信任,你自然也应该明白他的意思。”
元燕沉默不语。
然后她不再说什么,缓缓的点了点头之后,便转身走回马车。
心心相印这样的词语自然不能用在她和林意之间,只是纯粹的惺惺相惜,却又不足以描述她和林意之间的情绪,但这至少她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这个人,对方也能理解她的意思。
在这个多事之秋,对于此时的她而言,便已经是最大的满足。
在昏暗的车厢里,她的嘴唇和双手微微的颤抖起来。
……
“去了天母蜡的村寨?”
“那些剑阁中人都没有跟随?”
西平郡城外的官道上,两匹快马停了下来,这两匹快马上,坐着两个身穿黑衣的骑者,都是风尘仆仆的味道,两人都是戴着一个奇特的青木面具,看上去十分诡异。
听着等在道上的一名中年男子的回报,这两名骑者都是大喜过望。
这两匹快骑也不停歇,直往哀劳山地界狂奔。
天黑时分,哀牢山一条山道上,数名都是身穿夜行衣的修行者终于等到了这两名骑者的到来。
这两名骑者早已下马步行,但经过了长时间的跋涉,他们的眼睛在黑夜之中还是熠熠生辉。
“费大先生。”
这几名身穿夜行衣的修行者都是直接跪拜在地。
“嗯?”
这两名戴着奇特青木面具的黑衫客目光一扫,道:“祝先生还没有到?”
“要是你不到,我也不需露面。”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跪拜在地的几名修行者都是不可置信的朝着那声音响起处望去,只见一名青衫修行者缓步从林间走出。
这名修行者面目三十如许,五官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只是面色却白得吓人,尤其是在这黑夜的山林之中,这种面色就更是吓人。
看着这名面色白的吓人的青衫客,其中一名带着青木面具的黑衫客却是笑了笑,将面具摘了下来,这人面目有些苍老,却正是萧家大供奉费虚。
“这位是?”
被他称为祝先生的青衫客颔首为礼,看着另外一名还戴着面具的黑衫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