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左右走到院前的时候,就知道这里是一处自己刚才没有进来过的“禁地”。
没有红檐瓦、没有鎏金像,小院一望之下,尽是朴素的苍灰之色,就像是一处简简单单、年代久远的平常人家。
“阿弥陀佛,小施主请自己进去吧,小僧就不送了。”
止步于庭院的大门外,小沙弥望着左右,点头示意道。
呃,这就要走?
没想到这小沙弥居然不懂“送佛送到西”的道理,左右瞄了一眼那无比寂寥的庭院,心里有些没谱的试探道:“小师傅不随我一起进去吗?”
“不了,世间有因果,小僧未曾结下进入其中的‘因’,又如何得到进入其中的‘果’。”
摇了摇头,小沙弥的脸上,似有几分惋惜。
左右没明白小沙弥的话,也不明白小沙弥的惋惜因何而来,但心里却积攒了槽点一堆。
说实话,左右以前从没和和尚打过交道,唯一知道的一位“延”字辈法师,还是因为一句“绳命是剁么的回晃,绳命是入刺的井彩”而闻名于世。
自从知道那位“延”字辈法师后,左右就天真的以为,这年头的和尚,应该都是很开放的,打佛偈、猜哑谜之类的,应该是不会发生的,至少面对普通老百姓,是不会发生的。
可没想到这才说了不到几句话,这小沙弥就跟自己讲起了“因果”,还故弄玄虚的不肯直接讲明缘由,简直是毁尽了左右的三观。
不过左右虽然没跟和尚打过交道,可也知道和尚都是有点儿一根筋的,说不告诉你的时候,任你再怎么忽悠,也不可能告诉你的。
所以左右也没再挣扎,很是果断的换了个问题。
“小师傅,你既然带我来这儿,就说明这庭院应该不是空的。只是不知这庭院内,住的是哪位高僧?”
左右心知,这庭院虽然看起来简单,可既然是独门独院的拨给一个和尚住,就说明这和尚在寺院的地位,肯定不简单。
至于左右为什么知道这院里只住了一个和尚,说句任性的话:感觉。
“阿弥陀佛,不可说,不可说。小施主进去之后,自会知晓。”
望着左右笑了笑,小沙弥一副油盐不进的表情,看的左右一阵胸闷气喘。
这小和尚,防守的如此严密,不去踢足球,简直屈才了。
“阿弥陀佛,呵呵,呵呵。”
似乎是看穿了左右的心理,小沙弥干笑了两声,转身走的异常干脆,丝毫没有给左右继续提问的机会,而那两声“呵呵”,也成功让左右愣在了原地。
这年头,果然和尚也变顽皮了。
满脑子回荡着那两声“呵呵”,左右后知后觉的感慨道。
目送着小沙弥的身影渐渐远去,左右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望向了前方的庭院。
没了人影、没了话音,此时再看那庭院,左右发现萦绕在庭院四周的寂寥之色,无形中似乎又浓郁了几分。
好在左右天天晚上见鬼,家里还守着一只鬼,所以也没什么好怕的,见已经没人可磨,左右果断的迈开脚步,走进了庭院之中。
庭院内的景色和庭院外,并没有什么大的不同。
同样的苍灰色、同样的寂寂无声,唯一不同的是,庭院前方的厅堂内,多了一道灰色的人影。
左右并没有刻意压低前进的脚步声,所以此时那脚步声放在寂静的庭院内,可以说是清晰可闻,然而那人影却恍若未闻一样,端坐在一方蒲团上,面对着前方的一尊雕像,动也不动,就好像连他自己,都已经成为了一尊雕像。
人影不动,左右也不好出声打扰,只得堪堪停在厅堂之外,隔着门槛,默默的端详厅堂内的一切。
厅堂内的布置和整间庭院给人的感觉一样,也是两个字:简单。
没有桌椅、没有盆栽、没有挂画,唯一的摆设,就只有一方香案以及香案上的一尊古代女子雕像。
看着那女子雕像,左右的感觉是摸不着头脑。
因为实在想不明白,讲究“四大皆空”的佛教寺院,怎么会出现一尊女子的雕像,而且还堂而皇之的供奉在一间庭院的大堂内。
左右心中有疑惑,想要解惑,便只能找人问,于是目光自然而然的转移到了厅堂内,唯一的活人身上。
然而一望之下,左右心中的疑惑却是更甚。
左右先前没看仔细,只大概看到了那是一道灰色的人影,此刻仔细看时才发现,那灰色人影身上穿的,是一件灰色的僧衣,然而头上却梳了个道士头。
和尚?道士?女子雕像?
这毁三观的狗血设定,真的是引得左右浮想连篇,分分钟构思出一个痴人怨侣、有情之人隔天涯的虐心言情剧来。
不过这是人家的地盘,左右想就想了,说出来却是不可能的。
灰衣人迟迟不动,左右等了小半个钟头,才忽然意识到,有没有可能这灰衣人是陷入了传说中的冥想,一直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到来。
想到这个可能,左右顿时又喜又悲。
喜的是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出声打扰,也就不算冒犯了;悲的是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先前等了那么久,真是要被自己蠢哭了。
怀揣着悲喜交加的心情,左右迈步走进了厅堂,站在灰衣人身后半米左右的距离,轻声呼唤道:“前辈?前辈?”
叫了两声没有反应,左右又不好走到灰衣人前面去,只好把心一横,气沉丹田,鼓足勇气,大声道:“前……”
“喊那么大声干嘛,我耳朵好使。”
清淡淡的声音如一盆冷水,直接把左右后面的“辈”字,泼进了太平洋。
随着话音落地,左右终于看到那静成一尊雕像的灰衣人,晃了晃脖子,慢悠悠的起身,转向了左右。
说实话,在没见到这灰衣人的真容之前,左右也猜测过这灰衣人的年龄,甚至从那一头乌黑的道士髻,左右也曾推断,这灰衣人的年龄应该不会超过四十岁。
当然,对方要是爱美的染了发,那左右也没什么好说的。
可左右从未想过,这灰衣人竟会如此年轻,一张光洁无皱的脸,看上去顶多不过二十来岁,这还是因为对方的气质太过沉稳,否则说成和自己同龄,左右也不会怀疑。
“怎嘛,很意外?”
看到左右眼中的惊讶,灰衣人笑了笑,颇为理解的询问道。
“嗯。”
很诚实的点了点头,左右觉得自己要是回答“不意外”的话,那鼻子估计就该长的戳破臭氧层了。
这年头臭氧层已经破破烂烂的很脆弱了,左右觉得本着为人类的将来考虑,自己还是不要说谎的好。
“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惑,不过,现在我只能捡着可以告诉你的,告诉你。现在不能告诉你的,以后你会慢慢知晓的。好了,你现在不要说话了,听我说。”
不同于那一问三不知的小沙弥,这灰衣人倒是直接的很,一开口,便直接封死了左右提问的机会,然后不等左右回应,便自顾自的继续道:“我叫魔越,是一名佛道双修的司命师。”
司命师,字面意思即掌管他人生命之人。
当然,这样的解释,也只是字面意思而已。
司命师的祖师爷,据说是个身负七杀命格的天煞孤星,是一代魔头,同时也是个汲(窃)取百家之长的奇人。
他曾化名无数、四处游走,多次投身到其他教派,研习各类术法,后行迹败露,招致各大教派围剿。
被各大教派围剿之时,他孤身一人,杀之浴血,并在尸山血海中发出了“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怒吼。
往事已成传说,没人知道那场大战的结尾发生了什么。
但是那司命师的祖师爷,却成功活了下来,并且开创了司命师一派,意指自己的命运,由自己掌管,不从天遣。
司命师一派受开山祖师的影响,门下弟子大多不止修习一门术法,如魔越,便是兼修佛法与道术。
当然,作为一个独立的派系,司命师不可能只是杂取别家所长,其真正的立派之本,便是预言之术。
魔越作为一名出色的司命师,其预言之术以至大成,所以早在左右还没来纷城之前,魔越便已通过预言之术,提前预知了左右的到来,并转告给了竹香寺中的所有和尚,让他们若是遇到来自翡城的除魂师,就直接带来这里见他。
魔越解释到这里,左右已经明白了魔越的身份,也明白了那小沙弥为何先是询问了自己的来处,又询问了自己的身份,最后又把他带来了这儿。
可关键的问题,左右却一个也没弄明白。
比如魔越让人带他来这儿,到底是为了什么;比如为何魔越明明是司命师,却居住在了竹香寺的庭院中,还能让竹香寺中的和尚,心甘情愿的帮他的忙;再比如厅堂中的这尊女子雕像,纪念的到底是什么人。
不过左右也明白,魔越前面既然已经把话说死了,就不可能再回答自己的任何问题,所以左右也只能继续听魔越讲下去,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下面便会得到解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