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化学课。

“这个简易装置我说过多少次了？这是个高考题，是需要你们在考场上想出来的。照这个情况来看，如果你们遇到这种类型一定会死一片，还有些同学甚至连这个发生器的原理都不知道。这个题是南方的高考题，所以说你们这些人如果将来大学遇到南方人，一定离他们远一点，他们太聪明了，你是玩不过他的，他们到现在化学还是150，咱们山东已经淘汰10年了。

……

你是不是基因里面没有关于计算的基因？有些同学只要是计算的题就不会，不管是简单的还是难的都不会。我估计现在这些人已经适应不了我这种跨越式的讲法了，适应不了就走吧，你想想，小学1+1大家都会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觉得体制有问题？现在别人都会就你不会，你就觉得体制有问题？素质不行就要承认。

……

看着12题——那些不会的，基因里肯定是没这些基因。你上面好几辈子就这没本事，你下面好几个辈也没这个本事，真还不如去死呢，还为想人类做贡献，你连个人都不是你凭什么为人类做贡献？这个题目是个人就要会。”

二

主席台上方悬挂着一条横幅：红日中学2014-2015年度开学典礼暨教与学竞赛动员大会

今天的西操场布置的隆重而又热烈，主席台一早就被花海气球所簇拥覆盖，两边的音响里自集合的哨响之后就循环播放起了一首《检阅进行曲》，操场上空挂满的一排排小彩旗迎风招展，艳红的桌子后面领导们衣着光鲜，正襟危坐，热情的脸上满溢着幸福与阳光。

视导的工作人员在几位校领导与女老师的陪同下站在队伍的最后面，也被现场的火热气氛所感染，恨不能立马冲上前去抢购两袋化肥。一边又看着主席台上的领导慷慨激昂的演讲，感动得热泪盈眶，当下只觉得领导强则学校强，学校强则老师强，老师强则学生强，学生强则中国强，因此领导强则中国强，祖国的未来大有希望，恨不能当场再读几年高三。

“升国旗仪式第6项，有请高三一级部主任李长君上台发言。”

音响里沸腾的掌声再次响起。

李长君念到最后忽然激情澎湃的呼喊起来，什么“学校是为国家培养人才的摇篮”，什么“你不学习你就是不忠不孝”，什么“第一第二宁有种乎”等等，催生得视导人员的情绪又达到了新的**，纷纷为这个文采别具一格的意见领袖鼓掌，果真是越没文化的领导越喜欢掉书袋，越有文化的反而越要讲大白话，但才华还是满到要溢出来。

但学生却是没那么好兴致，这也是一顿吃咸菜和顿顿吃咸菜的区别所在，而且升国旗仪式历来也是全校集体罚站的仪式，精神摧残和浪费时间倒是其次，更严重的还是影响人背单词的效率——其实都是观众而已，抱怨那么多干嘛呢。

三

一个身穿迷彩衣服的老头一瘸一拐的进了餐厅。他左手提一个老旧的像是从土里刨出来的大水杯，右手端着个破烂的黄色饭盒，一进门便畏畏缩缩的弓下了身子，以为这样就可以躲开周围人怪异的如尖刀一般的目光。他低着头，走路时只顾看着脚下，像是多年不见天日的老鼠忽然被丢进闹市，恐惧什么，就躲避什么。因为疼痛，他挽起了裤管，以防止布料来回摩擦那被石头砸伤后结痂的腿。他走到泔水桶旁，像是第一次出手的小偷的恐惧，颤抖着从里面捞出了半块馒头，轻抖了一下上面沾着的菜叶，又将桌上的剩菜倒进自己的饭盒里，蹒跚着出了餐厅。

他大概有六十岁了，岁月无情的在他脸上刻满划痕，一道比一道苍老，任凭他单薄的身子独撑起天地不公，一脚地踏入这茫茫的秋风萧瑟。

“哎！你个要饭的怎么要到学校来了？”一个值班老师呵斥一声。

老头转身怯生生的看了那老师一眼，忽然深深地一鞠躬，道：“领导你好，俺是来操场修台阶的工人，中午来吃个饭。”

“我也没别的意思，你也要理解我们的工作。”老师说：“学生是一个国家的未来，是一个民族的希望，耽误了他们学习这个责任你承担得起吗？”

老头点点头，道：“领导你说得对，俺以后注意。”

老师不以为意，挥手驱他离开。

老头又深鞠一躬，道：“领导对不起。”

枯叶飞起又落下，他抬起手护住自己的午餐免遭风沙，终于一瘸一拐的走远了。

所有为了活着而活着的人，都是满含着鲜血与热泪，爬着也要和命运斗争到底的人。

世间万物，无论你我。

四

化学课。

“今天招考的人又来了，就在五楼微机室，咱们高中也没有微机课，现在里面的电脑都搬走了。20~30名的，往后你的成绩就不行了，你去试一下吧，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高考咱班最多也就20个能去本科的人，20个就特别难，成绩差一点20个都很难考上。去试一下，有的班报了20多个了，六班报了15个，嫌多所以才限制到了5个。你想想，现在大家还没认识到这个问题就已经这么多了，等过几年别人都认识到这个问题，春季高考也成了独木桥了。好了，看着第5页。

……

人的命天注定，老天让你考不上，我让你考上了，这叫逆天，逆天是要折寿的，当老师的本来就活不长。所以我就把东西放在这里，会还是不会你自己说了算。

……

你到底还行不行？不行就说明白，不行我就随便讲讲，拖到高考拉倒。我就想不明白了，你到底还是不是个人？别人把你当个人，其实你根本不是个人，除了会喘气什么都不会。连畜生都会喘气。这个题这么简单，你都看不出来，明明不行还非要在这里混。人家都走了多少学生了，学这个的学那个的，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这都什么年代了，出去找活干谁还看你有没有毕业证？好了，下课去跑操，有个班主任会，我去开会。”

朱德福下了讲台，走到门口，见何小天桌上有本书要滑掉了，随手一抽，扔还在桌上。

五

何小天问郑天均：“你高考完打算干什么？”

郑天均道：“先去找个活干。”

何小天道：“苏龙潜呢？”

苏龙潜道：“我先干一个月的活，再拿着挣来的钱去网吧包一个月。”

何小天道：“真是死性不改，这要是我，我先买俩安眠药睡一星期。”

回到教室，何小天又继续问封泽：“高考完你打算干什么？”

封泽道：“可能干活，也可能在家待着，也可能……现在考虑这些太早了。”

何小天道：“你信命吗？”

封泽道：“不信，我要是信命的话现在早成痞子了。”

何小天道：“我就信命，我觉得每件事情都是有因果的。”

封泽道：“偶然也可以决定必然。”

何小天道：“我觉得一个偶然是千千万万个因导致的必然的果。就像诸葛亮一样，我觉得只有了解过去的人，才能推测未来。就好像1+2=3，1是已知，2是已知，通过加号这种特定的运算法则，居然推测出了3这种在之前并不存在的东西，你不觉得很神奇吗？”

封泽道：“反正我不信命，咱们的三观不同。”

六

英语课。

韩红杰道：“105分的选择题，最高分宋国涛，只扣了5.5分，99.5分。”

学生们道：“哇~”

“齐晓茜92，王娜93，李颖81，再往后连个过75的人都没有。”韩红杰道：“郑天均，封泽，王娜上次没背过还没找我背是吧？”

王娜道：“那天我去找你了，你不在，我还被数学老师骂了一顿。”

韩红杰道：“那我是不是应该找你道个歉，求个情？”

王娜道：“不用了，我明天去找你背。”

韩红杰道：“说一下你们的书写，不要用太粗的笔，也不要用太细的。有些同学之前用0.7的笔写的挺好的，现在换了0.5的笔，又不知道怎么写了——拿尺子量的那个人，你是傻吗？上面都标注着——”

这时一个高大魁梧的中年妇女推开了教室的门，手里拿着一张纸，进了教室，和韩红杰招呼道：“我来查一下人数，班长出来一下。”

张建阳出了门，韩红杰继续道：“我们高考统一要求是用0.5的笔书写——”

门口又出现一个妇女，此人长相颇为怪异，像是山海经里爬出来的异兽。两眼仿佛只为了凸显自己的炯炯有神，于是刻意不生睫毛，而这外凸一半的眼球更让人怀疑她睡觉时也许都不能把眼皮合上，甚至眼皮都要向额头来借，万一不借，那可惨了。接着又仿佛晶状体与视网膜因为间隔太远无法成像，所以眯起眼来，眼睛才恢复到了正常大小。她清楚的见到讲台上的老师正呆呆的看着自己，便摆手道：“讲你的。”

这话好像随手丢的，让韩红杰感觉很没面子，但她也知道今天特别，也从未在学校见过此人，但同为女人她也知道一个连割双眼皮和开眼角都要做廉价手术的人也绝不是什么高官显贵，于是厌弃的瞥她一眼，没再说话。

待女人走后，韩红杰继续道：“我们继续说——”

一句话还未等说完，几个领导模样的人就到了门口，只简单看了两眼，就到别班去了。

何小天小声道：“还真是捣屎的。”

封泽道：“别这么说，他们是捣屎的，你是什么？”

韩红杰道：“这个作文你们要是不会写，干脆就咔咔咔往墙上撞十下，撞死就撞死，撞不死再说。你们是不是今天早上喝粥把脑子喝成浆糊了？”

王娜道：“早饭之前做的。”

韩红杰道：“那就是想喝粥想糊涂了，餐厅的粥那么好喝。”

王娜道：“教师餐厅的粥好喝，我们的不好喝。”

韩红杰道：“这篇阅读理解是关于英国的，雾都，经常有大雾，多的时候一天有4个季节。咱们见面打招呼都是问吃了吗？他们见面都是谈论天气，如果你要问英国人吃了吗，他会以为你要请客。”

七

朱德福直奔着严松过去，一句话没说，照着脑袋就是咚咚咚三拳，怒道：“我趴后窗户看了你半天，聊完前面聊后面聊完后面聊左面！”

接着沉一口气，上了讲台：

“我们级部统一规定，把中午和晚上的两节自习课分了，到时我把课程安排贴在黑板上，你们都记一下。

这自习的安排是动态的，要看每次的考试情况，各科课代表要在上课前提前找到老师，问一下自习的安排。比如晚上的第4节自习课，你不要等到下了第3节课才去找老师。对于周六周天的早自习，级部统一上生物。这次生物一线64分，很多人和一线居然相差20分。生物并不是背过就会了，但背过是会的前提。

这个月的22号和23号月考，也就是说我们现在还有不到10天的时间，我们要抓紧时间，把时间利用好。上次很多学生没考好，与你的期望值，与老师的期望值相差甚远，所以你一定要在这不到10天的时间里复习好，争取这次考试要考好。

我今天看了几个公式，1.01的365次方，是37多一点，另一个是0.99的365次方，是0.03还是多少，我忘了，但差不多。1.02的365次方是1300多，0.98的365次方是0.0004，这个我记住了，什么意思呢？1.01和0.99相差不多，但是乘完365的方之后，就会差距这么多。每天不玩就是一，你玩一点就是0.03，你玩2点就是接近于零了，你们有的还天天玩。

我们就算把一个初中生拉到高考，也照样有职业学院给他录取通知书。你以为拿到高中毕业证有多厉害？找人替考，连蒙加猜，再看看别人的才勉强及格，你想想那是你的真本事吗？不知死活的东西。

所以你玩一点，再玩一点，基本你这一年就相当于没有了。你每天多学一点，再多学一点，一天积累一点，效果绝对就是惊人的。现在同学们在同一个班里，10年以后再回头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现在到高考还有200多天，你忍不住也要生熬着，所以现在对于一些不行的学生来说，春季高考就是一个机会。现在社会上都还不认可它，所以报考的人不多，等时间长了你就没机会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去年的高三就没有这个机会。

春季高考并不是学校组织的，因为二本过线数量，学校看都不屑看，也就是在演讲的时候念一下二本过线率和完成率巩固率而已，只是一个数字。但只要你是个本科，将来在社会上你就有立足之地，你如果是职业学院的充其量就证明你不是一个文盲而已。虽然春季高考容易考本科，但也不是谁都能考上的，二线以下的一个班也就有10个同学可以通过那条路。有些同学咬着牙想通过夏季高考进本科，你进不去的，不信你试试。你要是错过了，你这辈子都没机会了，要么你再复习一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