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熄灭了烟,看着窗外,一个枯瘦如树枝般的妇女,在向路人兜售着她的烂桃子。
项宇说:下午两点我在这里等你的时候她就在那里卖桃子,到现在已经晚上十点了,没吃饭也没喝水。
我说:我也是没吃饭也没喝水。
项宇说:我的意思是我等了你八个小时,她吃不吃饭关我屁事。
蔡老师从厨房出来,把菜放下,解释道:那妇女的儿子是个傻子,前几年出去打工的时候被人割了肾,去年得了尿毒症,医药费不够,有个老婆,但是现在老婆也跑了,实在没办法,就出来卖桃子了。
项宇说:你没捐点给人家?
蔡老板说:我这里光房租水电燃气费一年二十万,月月要还房贷车贷,孩子还要交学费,你替我交吗?
项宇笑起来:我随口一说,那么认真干嘛。
蔡老板拖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优胜略汰。穷人命该死,神仙也难救。
项宇说:做了那么多,这个世界还是一点都没变。
我看着他,心里说不出的压抑,想了半天,说道:不知道张小磊这些年怎么样了。
项宇说:张小磊前些年去日本了,可能真做了男优。不过那东西我也很多年没看了,不知道有没有他。
说完又是笑。
我也跟着笑。
蔡老板问道:娄晓丰呢?戴眼镜的那个小孩。
我心中猛地一惊。
娄晓丰啊……
项宇皱起眉头,抬头望着天花板,手托住下巴,深吸了口气,像是在感叹一样:他后来不是退学了嘛,退学之后就联系不上了。我记得高考完的那个暑假我去找他玩,他家搬家了,听他们村的老太太说,几个月前有几个白皮黄毛的洋鬼子去过他家,个个都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再后来就搬家了,没有人知道搬去哪儿了。
我附着点头,没有说话。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蔡老师说:有个事我一直没问,怕你难受,孩子,你这胳膊是怎么回事?
窗外满城灯火,老黑的眼神在夜色的衬托下,终于黯淡下来。
“我和她结婚了,你知道吧?”老黑看着我,说道。
七年前的那个深夜,清安市最大的境外贩毒集团,在卧底多年的项宇父亲的指证下几乎全部入狱。剩下李二郎和李政国,项宇父亲的司机,以及几名未记录在册的人员在逃。
半月之后,项宇的父母以及佳佳被杀,项宇死里逃生,丢了一条胳膊。李二郎和司机,以及两名团伙成员被抓。李政国仍然下落不明。
我又想起了可怜的佳佳,心内钝痛不已,她总是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
所以我只能杀了她,也让她免受屈辱。
她那绝望的眼神,也许是恨我的吧
我再也没有机会听完你的故事了。写给你的诗,也没有机会念给你听了。
我熄灭了最后一根烟,看着手里这块紫色的手帕。上面的图案越看越怪,像是一块不完整的拼图。
按照约定,李政国今晚就会在这里出现。
天边弯月依然高挂,流转了千年的清辉,陪着这个无情的世界,从不改变。时间无可避免的推着活人继续前行,遇见终将要遇见的,经历注定要经历的,承受本无法承受的,得到他尚未得到的。
时光匆匆,岁月无声,又一片树叶缓缓的凋落,划过缥缈的青色灯火,无声无息,埋入同样沉默的黄土。
大地苍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