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要是物理老师问他们去了哪，我怎么说？”何小天问。

严松打个哈欠：“你就说去了小黑屋。”

何小天道：“可是——”

严松打断他：“没有可是。”

何小天的嘴像开过光，也许可以与开过光的菩萨相媲美。第一节刚上课孙传伟连题都没讲，开口就问：“这两个人去哪了？”

何小天顾忌着那理由逻辑上有破绽，低着头不肯说话，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

严松答：“去小黑屋了。”

孙传伟问：“什么小黑屋？”

严松道：“就是李长君——呃——级部主任办公室旁边的那个。”

孙传伟见他神色游离，目光似有意闪躲，便知此事必有隐瞒。又问：“今早上就一直在那里？”

严松没料到孙传伟竟会刨根问底到如此地步，先是一顿，才说：“不，吃完早饭才去的。”

孙传伟道：“这两个人叫什么名字？”

严松道：“黄子敬、郭伟伟。”

孙传伟向后一指：“那个空位呢？”

严松道：“刘培根。”

全教室只少了这三个学生，孙传伟仍四下做一遍确认，出了教室。

马振基道：“那两个人被你害惨了，严松。”

严松道：“孙传伟真要想管，谁骗得了他？”

孙传伟刚走黄子敬就回来了，严松已经趴在桌上睡了，便由何小天把事情经过交代了一遍。

付泽坤伸展着一百块钱，问宋国涛：“听说昨天是涛哥的生日？给你这100块钱，要不要？”

宋国涛知他不给，也没必要自取其辱：“不要。”

付泽坤道：“你怎么这么不给面子啊？唉，看来涛哥嫌少啊，”

张建阳也掏出二百：“来，涛哥，我这里还有。”

宋国涛摇摇头，不想招惹他们。

周围人看热闹上瘾，秉着众人拾柴火焰高，人多挑事热闹大的心里，片刻就凑出了八百块钱和两张银行卡，交由张建阳手中。

张建阳挥舞着：“涛哥，来，拿着。”

钱越多火越大，不是自己的，一碰就引火烧身。宋国涛又摇摇头：“不要。”

姚奉瑜道：“人家涛哥根本就不把这点小钱放在眼里。你们早说要过生日啊，早知道我就把充饭卡的钱都给涛哥了。”

二

来回只有几句话，黄子敬已是脊背冰凉，刚才打球冒出的热汗在此刻宛如敷了一层寒霜，将肌肉绷得僵直。

“我真是服了，物理老师进出办公室都要路过那个小屋，一看就能看到。”他看着严松，眼神幽怨而又绝望。

何小天问：“那你去哪了？”

黄子敬道：“打球去了。刚来回来碰到物理老师，我说去医务室了。”

孙传伟出门后就再没回来。黄子敬破罐子破摔，用一张伪造的假条带着赵羽出了学校。

刘阳伟问何小天：“你有没有喜欢的女生？”

何小天一直认为暗恋是一件很可耻的事，除了封泽之外从不敢告诉任何人，这次也不知道他只是随口闲聊还是认真的想谈，于是只看着他，想听完他下一句再做打算。

“我听你昨晚上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是你也有喜欢的女生，要不是昨天晚上我太困就问了。是谁？”

说没有他未必会信，那就说点假的吧。他盘算着，说：“不是咱们班的。”

刘阳伟问：“几班的？”

何小天道：“不知道。”

刘阳伟问：“哪个级部的？”

何小天道：“不知道，不是咱们部的。”

刘阳伟问：“叫什么名字？”

何小天道：“不知道。”

刘阳伟道：“你放屁，啥都不知道你就喜欢人家？”

何小天道：“真的。”

刘阳伟道：“到底叫什么名字？说出来我帮你打听打听，我认识的人多，不行的话还有王文强。”

何小天对她的样子持有极大的肯定，只怕同行业的竞争者太多，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还是摇摇头：“不用了。”

刘阳伟不解：“为什么？Why?”

何小天道：“高中一毕业，基本上这辈子就见不着了，知道也没什么意义。”

刘阳伟问：“那你是怎么喜欢上她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何小天有着特殊意义，他也一直不愿回想一年前的事，心中不免有些踌躇，吞吐道：“就是……呃……走着走着……”

刘阳伟对这种青春爱情片的套路了如指掌，认真道：“擦肩而过，一见钟情。”

何小天像是在悬崖边滑倒时看见一根稻草，也不管是谁栽的，赶忙伸手扯住：“对对对，擦肩而过。”

刘阳伟问：“那你喜欢她什么呢？”

何小天摇摇头，给出了这些问题里唯一一个真实的答案：“我不知道。”

刘阳伟唱道：“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梦想着偶然能有一天再相见，从此我开始孤单思念……”

三

中午，餐厅。

苏龙潜道：“我真的是要死了！今天早上做去年的高考试卷，一连错了两个生物选择，一个5分，两个就10分。真是要命，你应该做一做，那是高考题，和你平常做的不一样。今早上做物理题，那些做过好几遍的我都做不对，但是新题我就能做对，真是怪了。”

何小天道：“我看你眼眶有点黑，你昨晚几点睡的？”

苏龙潜道：“不知道，反正很晚了，他们都在说话，我跟他们不熟，就自己睡了。”

何小天道：“都快半个学期了，你还没跟人家混熟呢？”

苏龙潜道：“没呢，我不想和他们太熟，熟了就控持不住的想聊天。”

何小天道：“也是。”

苏龙潜道：“昨晚我们隔壁聊的比较嗨，你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他们在教李启文怎么搞那个女的，什么时候该牵手，什么时候该亲嘴，什么时候该干别的，整个宿舍一起教。连续教好几天了，天天都睡得很晚。”

四

“又被逮了？”黄子敬惊道。

何小天点点头：“下午刚上课陆果来过一趟，见有人说话就在门口记了个名字。然后应该是嫌空位子太多，就给班主任打了电话，班主任就来记了你们名字。”

黄子敬道：“中午查没查宿舍？”

何小天道：“有，不过没查住你。”

宋国涛回头道：“中午有老师去过。”

黄子敬道：“谁？”

宋国涛道：“陆果，不过没查到你。”

化学课。

朱德福道：“讲课之前，我先说两件事。上午最后一节课、午休、以及下午第一节课，我来教室查人，有午休不在宿舍的，也有中午吃饭早去的，也有第一节没来的，基本上就重复的是那几个人，当然肯定也有一两个漏网之鱼。这是名单：赵羽、周成彦、马振基、郭伟伟、黄子敬、张小磊。处理方式要么是我打电话亲自和你家长说，要么你回家当着你家长的面写保证书，要么让你家长过来看着你在办公室写，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再有下一次，和项宇一样自动回家。

今天四班班主任查卫生，其中最脏的就是女生宿舍厕所。厕所都是你们自己用的，脸洗得倒很干净，头也是一个星期洗好多次，衣服也经常洗，为什么连厕所都打扫不好？今后政教处罚的钱以扣1分一块为底线，先持续两个星期看看效果，没有效果下次就1分十块——当然咱们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收你的钱，最好是一分都不收，我也不会拿你的钱，都在盒子里放着，一分没动，我就是想看看到高考能攒多少钱。你要是不放心，下次交钱的时候你就去数一数。如果不见效果，下次先以五块为底线。

……

量变引起质变，你一天不会一点，攒到现在成就了现在的你，你现在已经是山穷水尽了，已经无力回天了。你就是因为每天不会一点，每天不会一点，才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你这辈子也就到此为止了。量变引起质变，哲学分析的真是到位。”

谭小花道：“你还学过哲学啊？”

朱德福道：“我们学的化学就是从哲学里面分出来的，其实物理和化学都只是哲学的一个分支。”

五

语文竞赛七点整在行政楼举行。行政楼位于餐厅的背面，与教学楼相距较远，还要过一座小桥，因此刚吃过晚饭各班参加比赛的学生也就早早的出发了。

一抹残月斜上树梢，校园中各色的路灯齐开，与教学楼内投出的灯光交相辉映，照亮所有人的脚下与远方。

梅花盛开在桥的两头，李菁雅从桥上走过，白月光洒在她的脸上，仿佛穿越亿万年孤独的时空，只为停留这一瞬。风吹起她的发梢，也吹落淡红点点。河水映着她侧脸如雪，携着花瓣流淌进满地芬芳。

西风惊梦。彻夜烛花红。偏是风吹池中影，谁道几时能逢？花开花谢花随风，泪生泪落泪相凝。明日启程问归程，流水千般静。

六

晚上，宿舍。

“刚才我在厕所拉屎，可把涛哥牛逼坏了。”何小天笑道。

刘阳伟道：“什么事？”

何小天道：“刚才涛哥去厕所，有个人问他，‘涛哥为什么没去语文比赛？’涛哥说不想去，为了避开语文老师找他，那天还特意请假出去玩儿了。哎哟我的天，把涛哥给厉害的，哈哈哈，笑死我了。”

张小磊来1209给黄子敬替铺，在一旁道：“涛哥如果去的话一定满分。”

何小天道：“涛哥你以后吹牛逼能不能逼真一点不要加特效？”

付泽坤道：“你别那么说人家。涛哥今晚60个选择题一共错了多少个？”

宋国涛道：“11个。”

付泽坤道：“有没有涂错答题卡之类的？涛哥不是经常涂错答题卡吗？”

宋国涛道：“涂错了两个。”

刘阳伟道：“涛哥怎么每次都涂错？”

何小天道：“涛哥英语每次都130多，从来不考满分，肯定经常涂错。”

张小磊道：“涛哥如果不出错的话，肯定能考190多。”

宋国涛道：“你傻呀，英语满分才150，我怎么考190？”

张小磊道：“原来英语满分150啊，那涛哥怎么也能考160吧？”

宋国涛咕咚咕咚灌下两口红茶，气道：“你给我滚。”

张小磊道：“我不会，要不你滚一下教教我？”

何小天道：“张小磊你什么时候回家？”

张小磊道：“我不回家了，我爸要来。”

何小天道：“那多麻烦，你回去多好，非让你爸跑一趟。”

张小磊道：“我爸不让。我来的时候我爸说‘我这个月很忙，你别给我犯事。’我一听就这么点要求，那好说。结果……唉……”

刘阳伟道：“宋国涛你怎么整天吃独食？天天晚上睡觉之前吃这么多。”

宋国涛转一下身子，从床头拿起红茶，问付泽坤：“你喝不喝红茶？”

付泽坤受宠若惊，连连摇头，仿佛要他喝的是一瓶硫酸，恨不能将脖子摇断：“谢谢涛哥，我刚才吃了一个苹果，吃撑了。”

何小天笑道：“那才要喝点呢。”

刘阳伟道：“涛哥让你喝你不喝，你怎么这么不给面子？”

刘峰道：“对啊，涛哥第一次分东西，你怎么这么不给面子？”

宋国涛伸手将红茶递到床下，道：“刘阳伟你递给付泽坤。”

刘阳伟赶忙避后三尺，生怕手被腐蚀：“不用不用，不用给他喝，他不喝。”

刘峰道：“付泽坤你怎么这么不给面子啊？”

宋国涛道：“那刘峰你喝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