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个冬日终于迎来了属于它的第一场雪，在2014年的最后一天，如秋日的寒霜，落地即融，苍白着每一场还来不及醒来的梦，只留下大地黑影斑驳的轮廓。

它该拥有这世间最美好的形容词。

就像何小天又见到她的时候，沾了胭脂的雪，轻轻地洒落在她洁白的衣服上，于是香气氤氲成了这个冬季的世间万物。

“何小天，谈谈人生？”

何小天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王文强目光一转，看向后方的黑板，张建阳正在后面写迟到的人的名字。

他道：“怎么还有赵羽？”

何小天也回头看着，满意道：“今天没我，看来我还挺勤快的。”

刘晓霞道：“不是你勤快，是赵羽回家了，他又写了赵羽的名字。”

王文强道：“张建阳知道赵羽回家了，应该是不好意思记你。”

何小天点点头，心下不由得升起一股感激之情，就算不在了都能为别人默默背锅的人，还真是伟大。

王文强道：“专升本好不好考？”

何小天道：“应该还好吧，我哥就考上了。”

王文强道：“那你哥为什么考个专科？”

何小天道：“高三那年他鼻炎做手术，耽误了上课。”

王文强道：“那只是个例外。你想啊，高一不学的人想高二学，高二不学的人想高三学，高三没考好，到了大学肯定也不想好好学。你说有这个可能吗？”

何小天道：“我觉得高中不想学是对学的东西不感兴趣，到了大学选到了想学的专业，应该就好多了。”

王文强道：“你那分数就不是你选专业了，是专业在选你，哪个专业缺人就把你安排到哪个专业。”

何小天觉得这话也不无道理，思索了半天，实在想不出来该如何反驳。也许王文强否认的不只是他的观点，也否认了他对未来所有的人生规划。他又想起了郭伟伟对他的话，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真的是听天由命，顺其自然吗？

“何小天，咱们聊会儿天？”

何小天疑惑的转过身子，看向周成彦。

周成彦道：“你看不看小说？”

何小天道：“以前看过。”

周成彦道：“看过几本？”

何小天道：“三本吧。”

周成彦道：“哪三本？”

何小天道：“一本叫《公主嫁到》，初中看的。”

周成彦道：“没看过。”

何小天道：“还有一本《推理笔记》。”

周成彦道：“也没看过。”

何小天道：“还有一本《三重门》。”

周成彦道：“这个我看过。”

何小天道：“这本挺好看的。”

周成彦道：“咱再聊聊涛哥。”

何小天道：“涛哥有什么好聊的。”

周成彦道：“昨天晚上我们宿舍又在猛烈的抨击涛哥。”

何小天道：“哈哈，你们哪天晚上不抨击人家？”

周成彦道：“这不是要分宿舍了嘛，以后可能没机会了，要珍惜当下。尤其是封泽和老鳖，这俩人嘴太毒了。”

二

校园的广播里播放着遇难航空机长的新闻，碧空下来来往往的是形色匆忙的学生。

把故事讲给对的人听，它才能成为一个故事，讲给错的人听，它就会成为一个不幸的故事。

何小天问：“又掉了一个飞机？”

苏龙潜道：“爱掉不掉，关我屁事。上面死的都是一中的学生才好。”

何小天道：“哈哈，应该说死的都是除咱们学校以外的山东学生才好。”

苏龙潜道：“要是真那样的话我愿意少活十年。”

正这时李泽胜忽然从后冒出，一个纵跃，跳到苏龙潜背上。

苏龙潜条件反射的两手往后一揽，将他抱住。

李泽胜见他没做反应，就知道他这次大概又考砸了，便从他背上下来，问：“这次考得怎么样？”

苏龙潜见是李泽胜，心头愈加丧气，说：“我这次五百分都过不了了。”

李泽胜道：“你们班试卷发了？”

苏龙潜道：“没，答案都核对了。”

李泽胜道：“六科都核对了？”

苏龙潜道：“差不多。我语文错了七个。”

李泽胜安慰道：“都差不多，我们班都错了六七个。”

苏龙潜道：“我们班有错两个的。”

李泽胜继续安慰道：“那种人能有几个。”

苏龙潜道：“我们班错四个以内的就有很多。”

李泽胜怒道：“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似的！”

三

数学课。

李育新道：“拿出考试的试卷来。这次试卷上的题应该说都是常规题，其中有两个题是原题，第8题，分明是原题，答案都能背过！”

王娜道：“背错了。”

李育新道：“这个题还用得着背吗？谁让你背的？这种题还要背？应该说选择题没什么难题，哪个题没讲过？第9题没讲过吗？第9题刚刚讲过，练习的时候就刚讲过，实际上一眼就能看出答案来，这个题我们强调过千遍了，如果没强调过——我可以肯定的说——怎么求相交弦？那个外接圆怎么求的？这不是很明显的问题吗？一眼就能看出来！”

谭小花道：“看不出来。”

李育新道：“看不出来就看不出来吧。也就是说让你求弦AB的长，就是这两个圆相减，O点你知道吧？P点你知道吧？你看这个题连做都不用做，为什么？圆心已经知道了，一看就选A，还用做吗？当然是选A。第10题，第10题考察了线性规划，非常简单，为什么说非常简单？稍微一化简不就是线性规划吗？有什么难的？这两条渐近线，怎么求渐进线你知道吧？利用u=0不就可以了吗？Y等于什么？Y=±√16/2X，这个区域你不会求吗？计算题也非常简单，多简单呀，都是非常简单的常规题，常做题，没有别的，你也不想想，我们当时没强调过吗？当是我特别强调，说真的，在考试之前我特别特别强调，遇到难题就抓紧放过，去做后面的题，这是我们考试之前我一直说的，结果我发现有同学做选择填空题做了一个小时，做不出来就算了，做不出来你还一直做什么？”

王娜道：“做不出来才要做呢。”

李育新道：“你不会还浪费那么多时间干嘛？”

王娜道：“做一做就能做出来的。”

李育新道：“哪个题你做一做做不出来？不会做就先做后面的，回来之后再做。”

王娜道：“再回来做的话思路就全乱了，就不想做了。”

李育新道：“你不想做你想干什么？你们学生的任务就是做题，你还不想做，谁想做？从我们的大题来说，你看看哪一个不是我们常做的题？你看最后一题，没做过吗？多容易，一下子就能做出来啊，还有第2问——”

谭小花道：“还没做到那里，也不会做。”

李育新道：“我不再讲了，第2问你只要一联合就有8分，你怎么会没想到呢？我说过，前面的选择填空不会就放过去，第15题你用20分钟去做，有几个做出来的？选择填空里面本身就有一两个不太可能做出来的题，也就是第15题稍微难一些。第17题，两角公式辅助角公式，这个地方都不会我也没办法了，我不讲了，再看12题——”

谭小花道：“你能说这么多话，不早就讲完那个题了吗？”

李育新道：“不讲了，讲了也没用。第12题，A一看就错了……”

四

晚自习最后一节，朱德福带着成绩单来了。

“说一下咱们这次考试的成绩。全班进线5人，进线的同学是：王娜全校14名，谭小花全校86名，齐晓茜全校98名，陈仁刚全校115名，李喜昆全校116名。过线的这5个同学都在前150名，当然，有同学从校名次来看退步程度比较大，李佳佳校次是194名，期中考试205名还在线里，这次进步10个名次但还没进线。谭雁209名，期中考试209名也能进线。其他同学我就不念了，从这次的成绩就可以看出来，缩水对于红日中学的学生来说是件很正常的事情，离高考越近，近线的人也会越少，到最后的排名才是素质的体现。当年你怎么来的，你很清楚，教育局给我们高考的任务是连文加理134个进线的，只要达到134个完成率就是100%，这个任务比清安六中要少很多。

这次进线的人数比期中考试少了很多，一线是528分，李佳佳是523分，连文加理134个人，你自己想想吧，这次文科进线的人数和理科基本对半分，文科才8个班，理科20多个，就这个样子还对半分。高考的目标是134个人，我们之所以在这里拼命，就是要打破规律，而缩水到最后，班里进线的人也不可能增多，只有你考进前200名才有优势，150你的优势是很大的，如果到高考理科考进150个，这就是整个学校巨大的进步。初中考高中进来的，可以说是综合素质的体现，明年高中考大学，也是综合素质的体现，所以说考好的同学不能骄傲，我在这里说这么多数字是让你心里有个数，因为我们学校自己的目标是200人。平时考试就和高考一样，上次理科过线就是200多人，而事实上，红日中学历史上还从没突破过200人，各科的线我划在这成绩单上了，一线528，从这个分数来看，这次的题要比较难，二线468.5分，这个线供你参考，因为有同学的目标还要放在二线里。

因为退学的很多，各个宿舍的空铺也比较多，现在做出如下调整，208八个满员：陈仁刚、李喜昆、张建阳、封泽、娄晓丰、姚奉瑜、王腾飞、郑天均。209八个满员：刘峰、付泽坤、赵羽、王文强、何小天、刘阳伟、黄子敬、宋国涛。210八个满员：严松、郭伟伟、李朋、周成彦、张伟宏、李振、马振基、张小磊。211，刘培根自己。鉴于你是一个人在宿舍，卫生不好打扫，所以从210里面给你调过去两个人，马振基和张小磊，然后侯大海和项宇的床铺仍然没有搬走，把这两个人的铺都搬到211。各个宿舍的舍长我指定一下，1208张建阳，1209宋国涛，1210严松，1211马振基。

马振基道：“我不干。”

朱德福道：“就这么三个人，还挑什么挑？咱们元旦回来之后，要求9点之前到学校，先把宿舍搬过去，以后肯定还有不上的，到时就把211空出来，当做储藏室。我估计年后就能空出来。

有同学总以为考单招考专科很容易，那天吃饭的时候就有老师打电话，想让他的孩子去日照职业学院，就是高三的一个语文老师的孩子，高考就算要他的命他也考不上日照职业学院。日照职业学院去年的录取分是460分，去年的二本线才470多，460还只是人家单招的分。我估计你们这些同学里面能达到300分的考单招可能就能考上。放假的时间是明天上午上完两节课，后天上午9点前回来。国家规定放假是1号2号3号，老师来给你上课，你要知道，他们没有加班费，人家规定放假加班是要三倍工资的，但是老师们只有一倍工资，所以你要是考不好，连老师都对不起。现在我见到那些老师都没有脸看他们，实事求是的说，我实在是很怕见到你们那几个任课老师，你数学老师和物理老师还好说，我很熟，但那三个女老师我见了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我实在是没脸见，为什么没脸？你们不给我争脸，高二那年最差考了第9名，我是不是还发火了？你看看现在，倒数。 ”

放学之后，何小天找到了封泽，抓着他的胳膊，恳求道：“泽哥，今晚给我弄死宋国涛。”

封泽将手指捻成兰花指状，微微一笑：“您这就瞧好儿吧。”

何小天道：“我真是没想到，到最后一个了，又蹦出一个宋国涛来。”

刘培根经过二人身旁，拍拍何小天的肩膀，像是在安慰一样，哈哈的笑着：“你和涛哥一个宿舍是吧？”

何小天点点头：“嗯。”

刘培根道：“哈哈哈，受不受得了？”

何小天道：“我抱着我的铺盖去你们宿舍，你们收不收？”

刘培根道：“收当然是收，不过有谣言说210所有人都要搬到我们宿舍，全体孤立李朋。”

何小天道：“穷乡僻壤的，还成了香饽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