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没有想到,自从那晚三位少年烤完红薯之后,竟然成了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的“铁三角”。袁腾飞除了穿得比别人寒酸一点儿外,但品学兼优,又是团支部书记,老师得力的助手,在班里威信很高。似乎比城里孩子更受欢迎。袁腾飞也更加自信,他正在读一本书,书名是《平凡的世界》。这本书获过矛盾文学奖,作者是路遥。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觉得自己像小说的里的主人公“孙少平”,贫苦的生活,坚韧的性格,他也希望自己能真的像书中的孙少平一样,通过自己的力量去创造自己的辉煌的人生。袁腾飞把自己喜欢的话抄下来:“生活啊,生活!你有多少苦难,又有多少甘甜!天空不会永远阴暗,当乌云褪尽的时候,蓝天上灿烂的阳光就会照亮大地。青草照样会嫩绿无比,花朵仍然蓬勃开放。普通并不等于庸俗。他也许一辈子就是个普通人,但他要做一个不平庸的人。”这几句话他是很喜欢的,他记在心里,并以此为信念,要势必创出一片新天地来。
袁腾飞在班里已然建立了很好的人际关系,人也渐渐自信起来。但阳阳越来越孤僻,独来独往,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虽然美丽但如这严寒的天气,让人敬而远之。除了上课,更多的时间还是呆呆坐立。妞讨好的几次过去,都被她冷冷的眼神杀了回去。原来袁腾飞还可以和她说几句话,但自从上次他和妞走得近了之后,也被踢出了局,她似乎更愿意把自己的生活交给自己那颗孤独的心。袁腾飞每每投去关切的目光,阳阳都急速躲开,让袁腾飞不知所措,不知如何得罪这位高冷的小姐。他不希望阳阳是不开心的,即使是普偶通通的同学,他也不希望她小小的年纪就要承受如此大的心理负担,他也想不通,为什么生活条件如此优越的她还有什么不开的?难道比他这个整天为填饱肚子而发愁的穷小子还要难吗?他突然意识到:每个人和每个人生活的境遇不同,所以幸福也许也是不一样的吧!就像《红楼梦》里的贾宝玉,锦衣玉食,但他依然不幸福。袁腾飞庆幸自己就是物质匮乏一点儿,自己还是能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找到快乐的!他也要下定决心把阳阳从痛苦的深渊解救出来。
天越来越冷了,再强硕的身体也遮挡不住严寒的侵袭,况且,每天食尚不能果腹。袁腾飞越来越没有精神了。上早自习的时候竟然给迟到了。秦老师罚他站在教室的火炉旁,火炉烧得旺旺的,秦老师端坐椅子上,教室里寂静无声,大家都在低头学习,不敢多看秦老师一眼。妞悄悄抬起头撇了袁腾飞一样,看见他昏昏沉沉,似乎脸色很是不好,但又不敢多言语,默默地又低下头,这时只听“嗵”得一声,大家举目望去,袁腾飞直挺挺地落在地上,额头砰在火炉的角上,磕出了口子,血涌了出来。大家尖叫着围了过去。秦老师一个箭步冲过去,把他抱住,掏出手绢捂住他的伤口,并让妞赶紧通知妞的父亲的来。妞来不及多想,赶紧四处寻父亲去了。这个点儿父亲一定不知道躲在学校哪个地方查询不在家。妞顶着寒风终于看见在井边打水的父亲。妞把情况如实说了一遍,父亲叫了几个年轻力壮的老师和秦老师一起,找了一辆车赶紧把袁腾飞送入了医院。还好只是皮外伤,晕倒的原因是他营养不足,低血糖了。包扎好,不停别人相劝,坚持要回家。
秦老师不放心说道:“袁腾飞同学,你还是观察一段时间,确保身体没有问题。我已经派人通知你的家长了。作为老师,我对今天的事情很抱歉。”
袁腾飞听完秦老师的一席话猛得抬起头,估计扯住了伤口,龇牙咧嘴地说道:“秦老师,我迟到就应该罚站,没有错,可是你不应该通知家长,我的父母不在身边,住在我大伯家,我怕大伯一来会给您和学校造成麻烦。
妞的父亲赶紧接话道:“袁同学,我们给你造成伤害,理应承担责任,秦老师也是无心之举,你是妞的同学吧?我听妞说你非常优秀!我们学校可是有责任保护你优秀的头脑啊!”大家被父亲的话逗乐了。父亲又转身对秦老师说:“老秦,以后教育学生要注意方式方法,这没有出事情,出了事情,我们不好给家长交待呢!”
秦老师连连点头道:“是的,是的,以后我一定注意。”
这时,门外急冲冲冲进两个人来,五十左右,一男一女。那女人向袁腾飞冲过来,叫嚣道:“短命神,供你吃供你喝,还得为你遛腿,这时咋地了?给人打架了?我可告诉你,我可没有闲钱给你付医药费。”后面的男人木讷地站着,不敢上去劝一下那个快要发狂的女人,不住地叹气。这时父亲赶紧过来,伸出手说道:“你好,我是袁腾飞学校的领导,我姓景!”
那个木讷的男人赶紧伸出手,紧紧握住父亲的说道:“景校长,知道,知道,我认得您,咱们这地方哪有不认识您的?好人呢!好人!那年我家孩子上不了学,您给特批的,您不记得了,我记得您的恩呢!”
父亲哈哈一笑:“事多,真是记不住,那袁腾飞同学是您?”
是我弟弟家孩子,弟弟在农村,我在城里做点儿小买卖,这个孩子打小就聪明,爱学,寻思着城里上学,有前途,我就接过来了。”
“是呀!这个孩子特别优秀,前途无量,要好好培养。是这样,今天孩子不小心给晕倒了,晕在学校,当然学校负责来出医药费。”父亲赶紧接着话题捡重点说。
“什么?晕倒了?怎么会晕倒?伤成这样,学校是要负责任的”刚才一直痛斥袁腾飞的女人,把矛头直接对准了妞的父亲。
袁腾飞大伯嗫嚅道:“不是你不让孩子吃饱,光让孩子干活?能晕倒,这么大小伙子,吃不上东西,可不要晕倒?”
尽管声音很小,还是让那位叫嚣的女人听到了,突然爆发起来:“你个乡巴佬,我一天起早贪黑,摆摊卖货,你们穷亲戚一个接一个的来,我管得过来吗?哎呀!天爷呀!这日子没法过了,说着竟然坐在地上撒起泼来。”
这时袁腾飞呼得站起来,走到那个女人跟前大吼道:“别哭了,我不念了,我回农村去。我自己摔的,不怪老师,也请大妈别闹了。”或许是情绪太激动,用力太大,也许是饥肠辘辘,没有了力气,竟然给晕了过去。大家又乱做一团。把袁腾飞抬上床,大喊:“医生,医生......”
父亲和秦老师第一次深刻地了解了这个优秀孩子背后的凄苦,当父亲看着他狼吞虎咽吃东西的时候,眼睛不禁湿润了。他从这个孩子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可自己是年景不好,现在怎么还能让孩子吃不饱呢?虽然现在有的依然清苦,但吃饱饭是不成问题的,一个原因就是故意不给孩子吃饱。父亲强压怒火对他大伯说道:“孩子长身体的时候,吃不好,一定要让孩子吃饱呀!”
大伯连连点头道:“是,是,是。以后我一定让孩子吃饱饭。”他大妈还想说啥,他大伯立刻喝住:“住嘴吧!你,平常让着你就算了,再敢多嘴,我抽你。”
她大妈不敢再吭声,只好气呼呼转身走了。
没过几天,袁腾飞就生龙活虎地出现在教室里,只不过,头上还抱着白纱布,一进教室,佟翠花就冲过来哈哈一笑道:“老兄,老秦就是厉害,没有动手,就把你吓晕过去了,你可真怂!”
妞瞪了佟翠花一眼,道:“瞎说啥,人家还没有好,就落井下石。”说着从书桌下拿出一双靴子,是一双很厚实的军用靴,递给袁腾飞:“这是景校长对你的关怀,虽然我爸穿过,但八成新,有老校长的温度,请你手下。”
大白鹅也凑过来说道:“袁腾飞,你在你大伯家吃不饱,去我家吃,反正我家每天饭也吃不完,还得喂狗。”
佟翠花火了:“大白鹅,你不会说话,就别说话,又没有人把你当哑巴!什么叫还得喂狗,有钱了不起呀!”
大白鹅羞红脸说道:“呸,呸,呸,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真不会说话,我是真想袁腾飞去我家吃饭的。”
袁腾飞被可爱的同学包围着,被叽叽喳喳的问候温暖着,他原来曾感叹过上天的不公,曾嫌弃过自己的身世,曾敌视过城里的每一个人,就像他的大妈一样恶毒,瞧不起农村的城里人,可如今他的确被亲爱的同学,包围着,还有看似严厉的秦老师,还有景校长,无一不温暖着他。他再向那个熟悉的身影扫过去,窗户下,那个瘦弱的身影,那双忧郁的眼睛透着焦急向自己望过来,没有语言,但她同样从眼神里读出了关心,他的心在这严冬里被暖得热乎乎的,他爱上了这里,爱上了亲爱的同学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