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扑倒在皇上的脚边,雨水未干的脸上,又落下泪水来,开口还来不及吐出完整的句子,却哭嚎了起来。
这一夜的宫里极不太平,先是大将军无端闯入宫中,接着又是刺客潜入宫中,再之后,还有长公主被传入养心殿,可惠兰殿,却是一片平静。
睡得正沉的兰妃,从睡梦中被叫醒,发了好大的脾气。
一边的婢女吓坏了,跪在地上,声音跟着身体打颤:“娘娘……是……是皇上来请您的……”
“皇上?”兰妃诧异地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啊?皇上明知我睡得早还要召见我。”
她脸上的愤怒顿时消散了,嘴里虽然埋怨,脸上却是止不住的娇羞和满足,还有一丝丝的得意。
“娘娘,”婢女仰头焦急地道,“来传话的公公态度不大好,养心殿那边似乎出了什么事。”
兰妃冷了脸道:“这些狗奴才就是狗眼看人低,等明儿个我从养心殿出来,好好收拾他。”
说完她便起床梳妆打扮一番,不再听婢女的告诫,摇曳着身姿往养心殿的方向去了。
殿中的宫灯被悉数点亮,恍若白昼,兰妃未进殿门心中便开始不安,却只能硬着头发进了殿去。
一入殿门,她的脸色便有些发白,殿中站着湿漉漉的几个人,刻守她不认识,孟聿修和常离离她是认得的,江太医,她更是一眼便见到了。
江太医模样憔悴,老泪纵横,一见到兰妃哭得越发厉害了。
这还不算完,兰妃看见平时趾高气昂,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萧淑儿,此刻竟然也跪倒在皇上的脚边,似乎在,求饶?
兰妃咽了一下口水,就听皇上淡漠的声音传来:“兰妃来了啊。”
没有惊喜,没有平日里的怜爱,只有无尽的冷漠和疲惫。
她还算沉得住气,只苍白着脸颊,挤出一丝笑容道:“这……这是怎么了?”
皇上揉了揉额头,目光沉痛地看向兰妃,问道:“告诉朕,你是如何小产的。”
萧淑儿依旧匍匐在换上的脚边,一个劲地求饶:“皇帝哥哥,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这么做也是身不由己,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的……”
“你不想?你不想还收买江太医,就为了女人间的嫉妒,不择手段至雲国的铸造师于死地,为了防止事情败露,杀了江家十几条无辜的性命,淑儿啊淑儿,一直以来是朕太骄纵你了,让你变成这个样子。”皇上颇为感慨地道,满脸写着痛心。
江太医模样凄楚,叫人动容。
“广德,把公主带下去,关进宗人府。”皇上说着闭上了双眼,双眉紧皱,看起来疲惫至极。
满殿皆惊,广德公公迟疑着道:“皇上……这……”
兰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倚靠着孟聿修的常离离,抬眼诧异地看了过去。
江太医则是忍不住哭出声来,这家仇可算是报了。
“朕不想说第二遍。”皇上语气淡漠,却像是叹息似的道。
广德公公这才为难地俯身对萧淑儿道:“公主,请吧。”
萧淑儿哪肯依从,自然是要挣扎一番,广德公公也是行事果决之人,立马带了两个小公公,直接将萧淑儿拖了出去。
待萧淑儿被拖着离开,过了许久,才听不见传来的呐喊,皇上这才呼出一口气道:“兰妃,你还回答朕,你为何会突然小产?”
“自……自然是……”兰妃下意识地看向常离离,做好了咬牙不承认的准备。
皇上却怒喝出声,吓得兰妃打了个激灵。
“别再胡说八道了!你还想隐瞒到什么时候?你明知自己怀有身孕,还贪吃寒凉之物,自食恶果流产,还和淑儿联起手来,栽赃到别人头上!”
兰妃泫然欲泣,委屈地跪行到皇上面前,楚楚可怜地道:“皇上,不是这样的,你听臣妾解释,臣妾真的不是故意的,也没有想栽赃的,臣妾也不……”
“住嘴!”皇上怒吼一声,甩开了兰妃抓住他衣服下摆的手,“事到如今你还想骗朕,你叫朕如何信你?你一个妇人,因为贪嘴连朕的孩子都给搭上,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兰妃面若死灰,还一个劲地在解释,为自己开脱,可事到如今已是于事无补。
“江太医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朕了,你不珍惜腹中的龙种,怎么对得起朕?枉朕如此待你!”皇上痛心地说完,转向广德公公,冷漠地道,“送兰妃回寝殿。”
之后便露出疲惫神色,任由兰妃哭喊,再也不愿意看她一眼。
常离离心情怅然地看向眼前的这一切,她终于得以沉冤昭雪,却来不及高兴。
只觉得头越发地沉,看着皇上雷厉风行地将事情处理完,她心里只觉得有些悲凉,伴君如伴虎,帝王薄情,皇宫真是一个黑暗可怕的深渊。
养心殿中恢复了平静,只有江太医的抽泣声时而响起。
皇上坐在软榻上,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孟聿修见状,搂紧了身边的常离离,正欲告退,却见皇上紧皱的眉头微微松开。
他看向孟聿修,眼神竟变得温和:“大将军不着急回去,先让你的手下把常姑娘送回去吧,朕还有些事要同你说。”
孟聿修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常离离,转头对她温声嘱咐:“你先回去,赶紧把衣服换了,洗个热水澡,我很快就回去。”
常离离浅笑着点点头,模样乖巧。
孟聿修忍住了想抱住她的冲动,让刻守照顾好她,这才放下心来。
江太医也被送回了太医署,被侍卫保护起来,养心殿里,只剩下孟聿修和皇上两个人。
“聿修,你可有受伤?”皇上突然关切地问。
孟聿修丝毫没有受宠若惊之感,平静地道:“多谢皇上关心,微臣没有受伤。”
皇上明显感觉到他语气中的疏离,觉得他是因为常离离的事情在生气,笑着道:“朕知道,常姑娘的事让你担惊受怕了好一阵子,是朕疏忽了,才险些冤枉了常姑娘,朕会派人送些补身的东西过去,算是赔罪了。”
在孟聿修看来,皇上此举不过是亡羊补牢,之前巴不得撤了自己这个大将军的职,如今这般献殷情,多半是因为那些潜入皇宫的黑衣人。
“臣惶恐,这并非皇上的错。”他嘴上如此说,语气里却无半分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