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秦普的娘子,哪是从迁安过来的啊。
那迁安确实有这一地,连秦老太也知道,因秦老太自年轻时,就时常地听说过从迁安过来的粮食啦、铁货啦、牲口啦等等,在他们的这里贩卖,知道迁安是个地方,盛产各类物资,却是从没去过,甚至连迁安是在他们大莒州府的东、南、西、北哪个方向也不晓得。
秦老太正是因知道天下有个叫“迁安”的地方,所以才在儿子说其媳妇是从“天上”拐来时,将个“天上”谐音成了“迁安”了,遂也坚定地认为儿媳就是从迁安过来的。
一切都太巧了,那女郎到底是何个来厉,秦普焉能不知?但秦普敢说出真相吗?如真要有人问起女郎的出处(其实这是不可避免的),秦普还需在紧急情况下迅速捏造出一个地名呢,但天下之大,说哪好呢?是远好?还是近好?幸好母亲从一句打哈哈的玩乐中听出了“迁安”这一谐音,那机敏的秦普遂莞尔一乐,没得任何分辨地就认定是这一地方了,正好它不远也不近,且还有人知道它,如此,它也不至于让人太有生疏感。
啊!迁安,真乃做梦也想不起的地方,八辈子也不曾有过来往的地方,就这样成了女郎的出处。
方才在那酒席上,有人问起秦普年前年后没在家,做什么去了?
那秦普即说是去迁安了,呵呵!那不名义上是人的亲戚家吗?谁个能不窜窜亲戚呢?
而实际上,女郎根本就不是迁安的,何来的迁安娘家?又何有迁安娘家大舅子娶儿媳妇的事呢?哈!这一切还是秦普捏造杜撰出来的,真实的情况是,在那一段时间里,秦普随女郎外出游玩去了,用后人的话说,就是旅游去了。
但秦普不说实话,是因他游玩的地方,竟如伍黄陆月般的炎夏,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同一天地间,他们这边已冰天雪地的天寒地冻了,而那边厢却是烈日炎炎下的火热盛夏,他怎能在个别人冻得伸不出手,出不得门,围着炉子也觉得冷的时候去享受夏的火热呢?
啊!他不是神,不是妖,他没法术,他亦一凡人,凡人有那个能耐吗?如此,还是不说实话为妙。
那秦普毕竟是机智而谨慎的。
这个世界上,至今为止,还不曾有人知道,他那个在外人眼里一向不曾出门的妻,是一千年修练的狐仙,是个异类,有着特殊的本领。对此,秦普本也不想让人知道,甚至也不敢让人知道,而所有由女郎带给他的非凡经历、带给他的美妙感觉也只存于他自己的心里,他诸多的欢乐、畅兴、惊疑、激动,也是从不敢向外人说的。
前些日子,秦普、李班头他们在泼莒州府抓捕黑风犬时,急忙忙、乱糟糟,无头苍蝇似的,一晌了,也无从下手,亏了女郎着了与黑风犬一样的黑衣,在前面引着,他们才得以在茫茫人海中将黑风犬寻着并抓住,而多日过去后,李班头他们还在想着这莒州府内的另一黑衣人呢,且想他会不会是那个被抓家伙的同伙呢?如是,那他当还在这城内,当还该是隐患,不免都有些隐隐的担忧,不过,幸好这城内再也未出现怪物伤人事件啦。
秦普知了,不禁莞尔一笑。
哈!李班头们,你们担忧即担忧吧,你们即是做这事的,脑子里时刻崩着根弦,对全城的老百姓来说,也未曾不是好事,我却是不会告诉你们真相的。
关于那次旅游,缘于狐家老黄送给秦普的狐皮褥子。
老黄?即在秦普三爷老宅子里为儿女办过婚娶的那个,当属正而八经的狐族,也是异类。
冬日里,一切都天寒地冻的,大多数人深夜里,还为暖不热被窝,睡不成觉而烦恼,那秦老太却因了那柔软、宽厚、温暖的狐皮褥子而畅兴得意,不觉即说起了嘴,逢人便说,她儿子不知从哪儿给她置得的狐皮褥子,怎一个的柔软暖和,暖和得根本就不象是在冬天,呃,都说这天冷的厉害,她怎一点儿也没觉得呢,莫不他们的身子都还不如她个七老八十的老太有火力?
老太算是自豪透了。
嗐!真个饱汉不知饿汉子饥。
女郎当然知得婆婆的温暖是怎个回事,同时也知得,那是只人老黄家才有的独特技术,正所谓是人老黄家的“天机”与“秘方”,哈!她不说也罢。
凡人秦普却是不知的,不觉对老娘的褥子很是向往,但怎好向老娘索要这褥子呢?相反,却深为老娘能依了这褥子而温暖度过冬而欣慰。
冷!真冷!太冷了!如再有这样的褥子该有多美,当再送舅舅一个,不过舅舅向来害怕狐狸、黄鼠狼之类的长毛东西,如真送他,不知他敢不敢要,如他不敢要,那则是咱的啦,咱也暖和暖和,哈!
女郎涎涎地说:“冷吗?”
秦普说:“冷。”
女郎又涎涎地说:“想热吗?”
秦普说:“想。”
女郎仍涎涎地说:“想怎一个的热呢?”说完,涎涎地看着秦普笑。
天呢!这妇人张致,在拙逗秦普呢,她到底想做什么呢?她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那秦普也涎涎地一笑,说:“象夏天一样热,热得可不用穿衣服,哈哈!”
哪知,那女郎竟朗朗地说:“好说。”
秦普仍以为是逗着玩呢,道:“落你说说罢了。”
不料,那女郎却敛了涎笑,郑重地对秦普说,“你好好将家安排一下,过了今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保证如你所愿。”
天!怎说风就是雨,给个棒锤竟当真,难不,她真有这个能耐?再一,自己也并没冻得忍受不了,而张致地非要换个地方不可,而这个时候,普天之下,哪里不是冬天?莫不,这女郎被困得久了,想出去撒撒野?哈!她毕竟是个异类,也好!陪她去又怎地?
第二日,秦普说媳妇的迁安娘家有事,需出去一趟,遂拜别老母,又对家人做了通安排,便携了女郎出门了。
出了门,门口竟有一马车,秦普不觉再次目瞪口呆,女郎却莞尔一笑,道:“怎的?你是想走着去迁安啊?呃,快!上车吧。”
秦普遂没的再说什么?抬腿即上了车。却是坐上去了,又呆在辕杆上不动了,以等女郎上来后,他好赶车。
女郎却嘻嘻一笑,揣掇着让他坐进车篷子里去。
秦普不解,难不,她个女流要亲自赶车?不觉用眼神探问女郎。
女郎只是笑,也不解释,嘻嘻哈哈地推着他、搡着他,连推带搡,很快即将他轰进了篷子里。
然后女郎也上了车,也钻进了篷子里,坐好后,女郎放下车篷上的帘子,对秦普说,“睡吧,睡一觉,即到了。”
天呢!这么新鲜的事,这么叫人兴奋,怎能睡着?
女郎说,“闭上眼睛,即能睡着。”
这倒是个大实话,但那秦普怎安生得住,不由掀开帘子往外看,女郎却嘻嘻打了他的手,重放下帘子,然后说:“闭不上眼睛吧,来,让我帮你闭上。”说着,女郎伸手在秦普的眼皮上抚了一下,秦普即刻便闭上了眼睛,但与其说是女郎抚了他的眼皮子,让他闭上了眼睛,倒不如说是秦普见眼前有一手向他伸来,本能地闭上了眼睛,与之同时,女郎手下一股奇异的清香也迅个地灌入了秦普的鼻中,秦普先还感叹着这香味的奇异,接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因他在这个瞬间立个便睡着了。
真睡得那叫个浑天黑地啊!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是一天?两天?还是只一瞬,反正是睡着了,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是梦,当秦普没来由地又想起那一股奇异的清香时,他已睁开眼睛了。
天!他立个被一剧烈的热浪包围住了,同时到处都是那一种清香,竟浓郁扑鼻,直沁人心脾,却再难叫人浑浑入睡了。他揉了揉眼睛,感觉夺目的阳光,灿烂得让人不敢仰视,而周围是一片浓郁的青碧,啊!原来这是树林子呀,啊!不知这林子里的树叫什么,树杆光光的,直直的,快到树顶了,才有羽状的树叶,那叶子长而大,稠稠密密的。
再看远方,远方则是一望无际的广阔水域,天呢,秦普从没见过这么浩瀚广漠的水域,一群洁白的大鸟掠过远方的水面,一眨眼即飞过他的头顶,又鸣叫着,刷得便飞向了远方,天,那才叫天,蓝得晶亮,无一丝云,和远方的水连在一起,那叫水天一色……。
女郎?女郎呢?
女郎早已换上了碧绿的短祒,露出光洁的大腿,赤着脚,在沙地上手舞足蹈地欢叫道“怎么样?我的爷, 你可还冷,这是夏天么?”
女郎说着间,突得嘻嘻哈哈地扑向了还在目瞪口呆的秦普,之后更是三下五除二地、迅捷地便剥下了秦普还是在莒州府时的外衣,只将个挨身的亵衣留下。
女郎一阵哈哈大笑,却看到了那亵衣的难看,便倏地扒着树杆,上了树顶,跟着便从树上取下些宽大的树叶扔了下来,然后又从树上跳下来,也不知用的何种手段,三下两下即将那些树叶子连接编捥成一围裙,围在了秦普的腰上……。
两日后,他们来到了一个地方,那地方有一石碑,石碑上写着“天涯海角”四字。
这就是他的南海之旅,那时候,没有旅游业,那一地方还属荒蛮之地,人烟稀少,他们如洪荒初开时的人们那样,不知何叫文明,以叶当衣,捉鱼摘果当食,幕天席地,睡在沙滩上,睡在野草中,欢乐不羁,自由奔放,在洁白的沙滩上,在浓密的郴子林中,在温暖的浅海湾内,尽情的追逐戏耍……。
啊,难忘的南海之旅,时不时地便会在浮现在秦普的脑海中,纵如电光火花般的一闪,也能让他于陡然间便想起那极其浪漫、极其旖旎的全部。
此刻,秦普仍坐在罗提刑家的宴席上,刚喝了一杯洒,脑中的南海之旅还未完全隐去,便又向着同席,讲述起了他的迁安之行啦,哈!真不愧是个能说的,同时也是个会编的,那就让他编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