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话不投机半句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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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陈氏在胡州府万来客栈里遇到的那场火,是来得快,消失得也快,消失时,好象有神助,人们都看到了那收了火的光圈,却不知那光圈最后消失在了哪里。

但那陈氏却是知道的,这之中的原因,想必,看客你也是知道的,那就容不再赘述了。

观整个万来客栈内,除只烧毁了东北角的一间屋子的前檐外,其他则安然无恙,也许是亏了那神奇的光圈的及时出现,又将那火及时地收了吧。

人们打着灯笼,兴致勃勃地站在客栈大院内,七嘴八舌地纷纷议论这一场火,无不感稀奇,也无不感庆幸。

这时,从那屋里走出一人,但见那人,年纪约三十来岁,长得身长体阔,虎背熊腰,又浓眉大眼,穿得很是衣饰光鲜,很显雍容尊贵,但脸色却极为沉郁冷漠,此一时,不知是正悲伤、愤慨,亦或恼怒,看人的眼光竞似在瞪人,冷凛凛、凶巴巴的,让人看了不由感到害怕。

那人手提一青色宝剑,沉沉地扫了众人一眼后,便双脚登地,双腿微弯,之后,身子猛然一挺,竟凌空一跃,上了房顶,跟着,便象飞的巨鸟一样,扑楞楞地飞了起来,转瞬间便消失在夜色中了。

众人遂停止了议论,一个个变得目瞪口呆,同时,也似隐隐约约地明白了些什么…….

啊!刚才,莫不……

啊!刚才那火,莫不,是冲着他来的?

但众人因都害怕他,遂没的再随便对他猜测,只面面相觑地相互看了一眼,便都转回了到的各自房间去了,而其时,也才不过午夜,那九月的天,离天明还早呢,不免关紧门窗,熄灯睡觉,不提。

且说陈氏自胡州府转回后,又去拜访了老乡钱秀才,以拜托钱秀才继续在莒州府为其小姑寻找合适的人家。

那钱秀才说:“真难为了你这做嫂子的,竟比个娘还为她操心?”

陈氏却道:“操什么心了?可怜呢!这哪能和那有娘的相比呢,如有了娘,何至于到这时还找不到人家呢?”

那钱秀才道:“那怨她兄长了,谁让他兄长只一味心思的挣钱呢,以至于,把个妹子凉到了今天。”

那钱秀才忙碌了多日,中间又再委托了别人,在泼莒州府,到处寻找打探,但找到的不是小,即是残缺,再不就是贫,还有的人家,嫌这姑娘年岁过大,根本没的说,总之,没一个叫人满意。

那杜松山,却认为,反正即已耽误至了这时,找个光头正脑的青头少男恐怕是难了,不如干脆等着,看能不能去为哪个好户人家做个侧室。

天呢!看这当亲哥哥的,竞是如此为她打算的?

也好,就算是如此吧,但哪又有那么现成的合适人家呢?

再一,正经好户人家,无事无非,谁又非得有个侧室呢。

那陈氏是坚决地不同意,坚决地反对。

杜松山却不喜了,道:“怎么,你就那么想尽快将我妹子嫁出去?”

天呢!看这话说的,一句话恨不能将人噎死,那陈氏听了,差点气憋过了气,一晌了,才缓过劲来。

但那陈氏想了想,终还是又劝说道:“她是你妹子,亦是我表妹,你不多嫌她,我亦不会多嫌她。我不多嫌她,即使不看你,还看在娘舅份上,看在表姐妹份上。她在我这儿住一辈,我亦不会说啥,但谁家女子不嫁人呢,我为的是她的终身,没的,由你的歪念头,而耽误了她。”

那杜松山却不待她将话说完,以惯有的不耐烦,气急败坏地说道:“好了,这些个事,你个妇道人家,根本就不懂,也就别再管了?我看,现世道,有钱有势的好户人家有的是,哪家不是三妻四妾又仆妇成群的,我看,给人做妾,也穿金戴银,又吃香喝辣,里外光鲜,也没的不好。”

哈!这还有什么可说的,他竟不让陈氏管了,同时也认为给人做小老婆竟是好的。

也好,只是亏了哪一时陈氏央了这个,又找那个,到处求人,以给妹子找婆家,而她那做兄长的却一直直地无动于衷,不闻又不问,根本没将妹子的事当回事。

那陈氏知她的夫婿表兄变了,却不知他竟已变成了这样。

啊!他可不真的已不再是从前那个来奔投她家的,温良恭驯的穷小子了!一来,父母俱亡,他已成了正经家主,家里的一切,他说一不二,唯他是命。二来,这些年,他生意上不再光做牲口,而是木材、山货、皮货,多种经营一起做,确实是挣了不少钱,如此,钱多了,腰板硬了,心劲也大了,现在,他随便的一个看人做事,即和以前不同,他厮跟的也尽是些罗大户、李大户等在莒州府内非富即贵的人。

常听他说,罗大户家罗大公子因没子嗣,连收了身边的两个丫头,又说,开水边客栈的许老板,有一妻三妾,啊!那才象是个真正的有钱的大户人家的家主。

原来,他心里镇日里想的竟是这些。怪不,他一心要为自己纳妾呢,怪不,他竟想让自己嫡亲的胞妹去为人家做侧室呢,天呢,他的心竟然已成这样了,那陈氏总算蓦然明白了过来。

原来,他一直说她只为他生了两女,而那一个从齐州过来的,却不会生,如此,他家的根断了,他没后了,他遂想收那一个屋里的丫鬟,同时,他还一直在打听秦官人到底有没续弦,看来,这一切,他都是早有想法的,有打算的。

而对于他想收丫鬟,陈氏原还理解为他想儿子,想得心切,现听他如此说,算是彻底想明白了,那可不仅仅只为了生儿子,那丫鬟是个极有姿色的,又特别的会张致,听齐州的那个说,丫鬟与他早就有首尾了,对此,陈氏连过问得他一下也没有。

而老实说,自经了辛大郞,陈氏对他也早没了一点想头了,巴不得,他离自己远远的,他在那后院爱怎样即怎样,他想收丫鬟,讨妾,他随便,另一方面,她自是已知得他不会再有儿子了,纵再折腾,再纳丫鬟、纳妾也是白搭。

虽然说是心知肚明,却是不好说的,先前,陈氏还非常不忍,不由的缕缕劝他,以让他放下这皮货生意,她也好再肯求肯求辛大郞,还他繁衍的能力,哪知,当向他这些时,说那些皮货都是有性命的,咱做了他,等于是害了他们的性命,是杀生,是会遭祸的,而挣钱的门道多着呢,何必非要做这毁坏生灵性命的勾当呢?他却说,她是妇人之仁,她是想毁了他挣钱的门路,再往下说,即是吵架,所以,没的再说。

而他一直打听秦官人有没有续弦,却是早就有心将他这妹子送人做小老婆的,怪不得那些时日,即陈氏刚想起为表妹寻人家时,他嫌这家穷,嫌那家无势,陈氏遂问他:“你家富吗?你家有势吗?”他随之便接口道:“正是因我家贫穷、我家无势,我作难惯了,我才想将她许配给好户人家,以让她不作难,我也好有个帮手。”

陈氏又问“好户人家能看上她吗?你是嫁你妹呢,还是想寻帮手呢?”

不想,那杜松山却讪讪道:“我又不是让她去做正房的,以她的模样,给人做偏房,做填房,倒是还可以的,而她嫁得了好人家,没的,不帮帮我?”

呵呵!他说的跟真的似的,那么肯定,那么理所当然,好象专有一大户,在巴巴地等他似的。

那陈氏又说“你以为给人做偏房,做填房,真得就都是享福吗?还有那唱《十五惯》、《尤二姐》的呢?”

他说“那要看她造化,看她会玩转不玩转。”

陈氏说:“以妹子的习性,她如不会玩转呢?”

他说:“那是她的命,没法,谁也替不得她。”

陈氏不觉愤恨,道:“她遇上你,才是她的命。”

再往下,话不投机半句多。

………

陈氏联想到夫婿这一段时间的种种,没来由地起了一种深深的烦躁和厌恶,竟不想再看见他,遂打发他去了后院,以让他和那从齐州带回来的一起住,永别来她这前院。

那杜松山也恼,遂悻悻立起,道:“你以为我现在还是给你父亲跑堂的那个吗,呃,没有我,你家现在还在买卖牲口呢?你不用给我脸色看。”

陈氏万没想到他会竟如此说,真个味尽了天良啊!

陈氏抚着胸口,气得一阵上气不接下气,嘴里的上牙也直打下牙,然后强打起精神,费力地说:“你将齐州我爹娘的房子,给我赎回来,再将我爹买卖牲口的家业还给我,你休了我去,你自在,我也自在。”

杜松山道:“就你爹的那些破家当嘛,好说,我给你。”说着扬长而去。

陈氏这才哭了起来。

陈氏哭了好久,连她自己也不知,她竞是坐在辛大郞的怀里哭的。

那辛大郞不知何时而至,他无声也无语,不劝也不阻止,只拥着她,任她哭得肝裂肠断,却没得吱一声。

那一时,陈氏哭累了,身子后仰,这才觉,她挨靠的是一极温软宽厚的胸膛,随之便闻到了她一度非常熟悉的令她迷醉的气息,她蓦得想到了这是辛大郞,不觉道了声“官人”,便回转了身子,果然,迎面正是那可人的非凡辛大郞。(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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