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谁人背后无人说,哪个人前不说人。”
可见人人都爱研究别人,人人都被别人研究。
那后世里,有一叫卞之琳的说过一段话,说得很好听,是长短句,也叫诗,说:“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正有这个意思。
呵!你不一直直地在兴致勃勃地观察端量着别人吗,你可知,别人也在悄悄在端量着你?
那日里,黄官人的侄子在项家茶馆内等他那好朋友石榴娘子,恰被秦普和他的狐娘子撞见了,人间酷爱风雅的秦普当然不知他是菊仙了,不由对他的绰约风姿好不赞叹和欣赏,菊仙却一眼即看出了坐在他身边的女郎为狐女郎。
呵呵!狐女郎,南山虞姓狐家,在家叫虞十七娘,那虞十三娘已死了,现虞姓狐家最叱诧风云的人物可不就是她了,呃!她不一心向西域的灵狐普善大仙学仙学道吗,怎做起人间的**来啦?而听人说,她说做人间的妻子也是修行,哈!真够厉害的。
看她和那人间叫秦普的世家子温存甜蜜的样子,怎恁兴畅畅、意绵绵呢?真不愧她狐家是会玩魅术的,不知她狐家的男子看她如此殷勤热烈地爱着人间男子,该怎个想?
噫!瞧她个张致的,还不让她汉子来和我说话呢,真个狐疑。
哈哈!我是谁?我还不知她那心思。
难怪后世里的人要笑话了,说她个千年的狐狸居然也和我这堂堂的菊仙玩起了《聊斋》……。
不过呢,看透不点透。
她爱谁,管不得也碍不着我菊家的任何子丑寅卯事。
………
这边厢,狐女郎见到了向来不食人间烟火、向来优雅清高的菊仙,坐进了人烟嘈杂的茶馆内,也有一番心思,呵!这可不稀罕死了。
女人心,海底针,她惊奇,她也好奇。
正所谓千年的狐狸遇上了千年的菊仙,谁也知道谁,但谁也不点破谁。
她看到了自己郎君已对个菊仙产生了强烈的好感,却是不想让郎君去与他说话的,因她知道菊仙看着是雍雍容容的,实际上是极其冷癖怪异的,他向来曲高和寡,说翻脸即翻脸,而郎君毕竟是个人间世界中的凡人,如与他攀谈,稍有见解上的差异,难免会彼此尴尬,反不如现彼此倾慕,不说话,互留好感强。
嗨!她竟是这样想的。
真!白天不懂夜的黑。
真!流水不知云飞的快哉。
真一百个脑袋,一百个见地,
难怪这天地间,误会、矛盾、争端风云迭起,难怪天地间怎恁个缤缤纷纷、烦烦扰扰、复复杂杂的多事呢。
其实,她不让郎君与菊仙搭话,并不仅仅是怕郎君与他谈论得不爽,从而彼此坏了心绪,失了好感,她很大的一个方面是出于对菊仙的尊重,她不是不想打扰菊仙那一时的恬淡与安宁吗?他菊仙不向来崇尚“君子之交淡如水”吗,如此,她让自家郎君只与菊仙只神交得了。
后来,她见菊仙离了座位,潇潇洒洒地走了。
她没有回头,只一个意念,便知道门口来了个人,且是个妇人,那妇人有着雪一样洁白的俊脸,眉眼生动,眼波流转时,如光一样在晃动,妇人乌黑的发髻上,别着一枝火红的石榴花,妇人身上着的是一件酱紫色的长衫,上面零零星星点缀着绿的、黄的小树叶一样的图案,她认的那妇人,那妇人正是端庄、雍容、尊贵而又热烈奔放的石榴娘子。
天呢!这下可热闹了!菊仙居然找上了石榴娘子。
呃!菊仙居然找上了石榴娘子,倒一番标标准准的男才女貌,莫不,他们恋上了?
嘻!真一对妖妖娆娆的神仙眷侣。
有道是,这世界就是个多情的世界,一草一木皆关情吗! 想她个狐女郎还能恋上个人间男呢,
狐女郎一阵揣思,不由笑了。
她那汉子怎知她在猜测菊仙和石榴娘子呢,见她无端地笑了,遂涎涎地嗔瞪了她一下,道: “想什么好事呢,笑个什么?”
她醒了,同时立个想到她曾向汉子说过的话,她要放弃她所有狐仙的能耐,只安巴巴做个普普通通的凡间民妇,同所有凡人一样,没有任何非凡的本领,而刚才的那一切,她岂不又用能耐啦?
她遂慌的收了意念,不再留意那门外的菊仙和那石榴娘子。
她又面向了汉子,可汉子正等她回话呢。
这……
哈!这妇人也真够伶俐机敏的,刹那间,她便想好了回话,只见她立个换上一羞红的脸,说:“呵!你看那湖水作甚?呃!竟不知你个旱鸭子是装的,昨夜带你在那莲花湖内,你张致着非要躺在那莲叶上,怎恁个欢腾呢,竟比在别处……。”妇人,脸更红了。
天呢,这个妇人,尽会投他所好,昨夜里他可不就是带她去了莲花湖吗,两人真个的宛如鱼水,两人竟将那莲叶作床,哈!那一番秋水中的旖旎,适让人到现在还意犹未尽呢。
这秦普涎涎一笑,说:“怎的?今晚重来?”
这秦普遂也淡了方才欲接交那风雅男子的念头。
………
嗐!说是要放弃所有做狐仙的能耐,岂能说放下,即放下呢?
她那可意的俏郎君,时时都爱展现他无所不能的能耐,昨夜湖中,他展现轻功,端端站在莲叶上,也真是他能做到的,可他还要躺在那莲叶上,可他不光自己躺在那莲叶上,还要她陪着他躺在那莲叶上,天!那小小莲叶岂能禁得了威武堂堂、彪彪悍悍的他呢?岂能禁得了威武堂堂、彪彪悍悍的他再加个她呢,如此,她不得不又拿出了她狐仙的能耐。
呃,她恁个爱他,为他,他要她怎样,她即怎样,为他,她愿倾其所有。
人说“只羡鸳鸯不羡仙”,她就那样。
那夜里,在秋水漾漾的湖上,在那层层残荷的深处,月色如水,水色如月,他和她避开了人世间的一切喧嚣,游戏在水月之间,周遭无人,他们如鱼,他们又如鸳鸯。
……
谁说周遭无人?
哈!周遭真的无人,但有神仙,那夜里,那寂寞的菊仙也在游湖,只不过他化作的是一缕清悠的夜风,他轻轻地划过了湖面,凡间的秦普自然发现不了他,但那精明的女郎,因正沉浸在温柔缱绻之中,竟也没有发现他。
如此,在无意间,他于湖中,目睹了一场旖旎的人狐恋。
看到他们如此郎情妾意,他顿个有了想法。
那石榴娘子,不意欲要报答杜家小妹的恩情吗?
哈!有了!
石榴娘子可不先化作杜家小妹,去追逐人间最质朴的种花郎吗,那种花郎定然爱她不舍,然后,石榴娘子再抽身子离去,还给种花郎一真正的杜家小妹。
此计已定,菊仙好不畅兴,他一扫落寞,迅个飞向了石榴娘子。
………
这边厢,是菊院。
巧妹,又来到了菊院。
巧妹木着脸,一声不吭,只埋着头,双手不停地侍弄着菊花。
根生一看巧妹,即知巧妹正不高兴呢,他怯怯地跟在巧妹的左右,跟了一晌,终忍不住唤了声“巧妹!”
巧妹停了一下,未吭, 但眼泪却簌簌流了下来。
根生吓坏了,真见不得巧妹哭,遂立马跑到巧妹跟前。
巧妹迅个抹了眼泪,却又凄楚地笑了。
啊!巧妹呀,可怜见的,你心里肯定正难受着呢,我怎样才能帮你些呢。
根生虽见巧妹笑了,但巧妹并未真正开怀。
根生嚅了一晌,终说:“巧妹,你什么也别干,只坐在这儿歇着吧,呃,你看这花儿多好看,你看花吧。”
巧妹又个凄然一笑,却并没有停下手中的活。
根生只好跟在巧妹身后。
唉!这里面的事,谁人都是知道的,那不巧妹兄长非要巧妹嫁罗大吗?巧妹不愿意,却又耐不得她兄长。呃!她怎遇到恁狠心的兄长呢,呃,如她是自己的妹子,没爹没娘的,自己可不怜爱死她了。
巧妹说:“根生哥,你就别管我了,我想好了,如我兄长再逼我,我就逃。”
噫!这注意不错!
根生好不赞成。
巧妹又说:“可我又能逃到哪儿呢?逃得近了不抵事,逃得远了,人生地不熟的,谁收留我!”
也是!对于一个姑娘家来说,这世上可不到处是危险吗?
巧妹问:“根生哥,你老家是哪的?远吗?你家还有人吗?”
这根生眼前一亮,对啊,巧妹可不逃到自己老家吗,那儿离这里少说也有三四十里,坐个驴车,也得跑一天才能到,呃!巧妹如能跑到自己老家那儿啦,那自己还在此作什么呢?岂不也随了她去了。
巧妹见根生笑了,问:“根生哥,你笑什么?”
根生立个红了脸。
真个的“心有灵犀一点通”,巧妹似猜到了根生的所想,不由脸也红红的,她迅个的低下头,又开始了手中的操弄。
根生见她脸红红的,象个新媳妇似的,那么好看,不由又讪讪笑了。
根生跟在巧妹的身后,一晌了,说:“巧妹,如你去了我老家那里,保管你兄长再管不了你了,到时,我也回去,你不怕没人收留你吗?我,我……”
天呢,难为死人啦,根生说不下去了。
巧妹回过了脸,脸也红成了大苹果,她热热地看着根生,说:“根生哥,别说了,我知道你想说啥。”
这一刹,根生如同心花怒放。
巧妹也又羞又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