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都说南山的道上,有毁人的女鬼,遂很少有人再上南山,但这一点儿也不防碍五娘在这里出出入入。
五娘现已不怕那绝壁上的水了,她一高兴,纵身一跃,即可从壁上跳到壁下,那水跌落到壁下,如飞花溅玉,而离那壁远远的看那水,那水仿若一长长的洁净的白布从壁上垂下,映着日光,白花花的,璀璨夺目,哈!真个有趣。
老实说,五娘不喜这里的人们,一是她本不喜陌生人,另外,那些人有的少了胳膊,有的少了腿,或者只半个脸,要莫身上插着刀、剑、箭等利器,且浑身血污,再莫是肚子胀的象个桶、长长的舌头耷拉在嘴外……五娘看着他们,没来由会感到恐怖,真个又害怕又恶心,所以尽量躲着那些人。
好在,这些人,如匆匆的过客,今,这个来了,明那个走了,来来往往,总没个长久。
另外,五娘不现有了藏身的地方么,那绝壁上的洞,僻开那些人,也好个容易。
那洞即是五娘瑞在的家,五娘可不喜欢死它了,五娘整日呆在家里,摆弄它。
五娘今将床摆在厅中央,明又将床摆在厅边侧,哦,原那里的水,早被五娘赶到了洞的两侧,现五娘又看不顺眼了,她在厅前端做了个池子,让两侧的水,先汇到池子里,然后再从池子里作成一道水流出,那池子俨然便可作洗澡用,不!即使不洗澡,将身泡在那里,让水从身上冲刷般的哗哗流过,也是极妙的。
五娘又找来各种精巧石头,在那池子上搭了个架子,在池子里可樊扶它,出了池子,可在上面走,也算是个桥了,哈!真个的能摆腾的,却是人五娘乐此不疲!
时间悠悠的过,五娘也不管今夕是何年何月,躺在池子里间,偶然会思起前尘中的某些事,却也断断续续的,总想不完整,不过是一段一段的,但能回忆起来的,都特别清晰。
比如,自己初嫁给孙生时,洞房新婚,孙生颤颤微微地揭起了自己的红盖头,那一下子啊,真羞煞了自己,自己的眼竟不知该往哪里儿搁。
他定定地注视着自己,突然,他竟跪在了自己的膝前,又抱了自己的腿,竟吓了自己一跳,自个怎也未料到,自己曾七上八下地不知想过多少回了的洞房花烛夜,竟会是这个样子。
只听他喃喃地说:“啊!娘子,总认为认识你以前,在哪儿见过你。”然后,他停止了说话,好象傻了一样,只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将自己都吓坏了。
啊!看他也威威武武的子,莫不神神叨叨的?而如他真个是神神叨叨的,那才惹大房和三房笑话呢,自己是恁个要强,却嫁了个傻女婿,且又是乡下的,这怎让人在那些人面前抬得起头呢?
还有,那什么狗屁的鸿儒子,在父亲面前将他说得天花乱缀似的,而实际的,他却是这个样子,这下可不害惨自己了,好在他长得还算过得去,到了娘家,站在众人前,不丢人。
她正不知所措,只听那人又道:“娘子,敢情你是我前世里的?你又回到了我这里,呃!这一世,我却是不会再让你我有遗憾了。”看!又是胡话。
接下来,他的脸上,渐露出了喜色,眼光也更炯亮,再看他,天呢!他岂只是看得过去,他可不英俊死了,恍惚间,自己也觉在哪儿见过他 。
他立了起来,轻轻地抱起了自己,他的眼中带笑,热热的,那般温和,一直不离自己的脸,却是他越温和,自己越不敢看他,再后来,自己也不知怎的就和他挨到了一起了,他好不的温暖,好不的轻柔,又好不的有力……
一阵水声哗哗,惊醒了五娘,五娘一怔,回忆断了,刚才的回忆,恰宛如一梦。
五娘有好梦被惊醒的遗憾。
嗐!
有道是“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她个五娘,是为个什么来到了这里?她个五娘现在亦想不起个所以然了。
五娘,本认为自己躲在这里,任何人,也不会知晓,却未料得潘氏会找上门来。
好个有能耐的潘氏,还是那幅极伤残的样子,可纵身一跃,即从壁下极伶俐地跳了上来,不过跳上来后,却也累得不行,靠在五娘洞外的坡地上,直喘气。
五娘依稀见过这个妇人,她好美,五娘至今也未见过比这妇人再美的妇人了。
这妇人,胸前有一个血窟,鲜血淋淋,好不惨人,却也好个可怜,天!谁恁狠心,作践得个美人如此悲惨呢,五娘的恻隐之心不由又起。
也真有五娘这样的,向来冷漠,冷面冷心,对谁都不冷不热,却只因这妇人生得美,而对妇人,另眼看待。
那妇人见五娘热忱,好不感动,凄然道:“好个妹子,还悯我潘氏。”
五娘道:“姐姐哪来的这些惨伤?好叫人心痛啊!”
妇人凄然一笑,伸手抚了五娘垂在胸前的头发,默默地一晌思忖,道:“还是妹妹懂得轻闲,一直在这里安安稳稳,恁个逍遥,也亏了妹妹是个沉静惯了的,我则不成,没那心性。”
五娘不解,好奇地看向妇人,妇人则又讲开来了。
“妹啊!姐姐我,本性就是极难耐安稳的,大概上神铸造我的灵魂时,即是有意的,要莫天地间,怎时时有我这样的人呢,呵,一人一个样,妹妹沉静,大概也是上神有意将你的魂灵铸成这样的吧,而其他人呢,也各人各样,好象都是铸造定的,如此,什么灵魂的人,交什么样的运,不管经多少世,灵魂不改,命运不变,一世一世不过是重复。”
妇人说完,望着女郎微微一笑,接着又讲开了,好象非常地语重心长。
“妹啊!以上,都是我猜的,不见得对,我看得妹妹沉静,也只我自己看的,也不见得准,猜错了或说不准了,妹妹千万莫恼,只当姐姐是胡说的,是来给妹妹解闷的,呵呵!姐姐的性情即是这样的不安生,爱说,如不说,则憋得慌,妹妹你该笑话了!”
妇人说着,不由红了粉面,五娘却见她的那脸,宛如上了霞色的胭脂。
五娘见妇人如此谦逊、和气、自惭,不由也好和气,道:“姐姐如说出,能够舒畅,大不可顾虑,但说无妨。”
那妇人讪然一笑,就又说开了,只听她道:“其实,那一日与你相识后,我即去了冥界,也算巧了,那正有一空的名位,我去了,然后我就又转世投生了,不过,这一生,大体来说竟和前生一模一样,我又是生在一穷苦人家,爹娘将我卖到了教坊里习舞,我身轻如燕,能在我师父的掌上旋转身子,他的大手温暖而有力,后来,我下来了,他则一下子搂住了我,正好被我的师娘见到了。
我的师娘当然很生气,便把我送到了的吕将军的府里,那吕将军宠我爱我,却是他又老又衰,不想他最期望的,有心让世袭他将军位的四公子从边关回来了,天呢!我注定,要命犯桃花,那四公子只看了我一眼,我的心便又不安分了。
四公子也好不的有情有意,有一天四公子喝醉了,终于要了我,从此便不可收,我们时时地背着将军呆在一起,一日不见,便如隔三秋,后来,竟被三公子发现了,原来这三公子嫉恨将军宠爱四公子,遂将我和四公子的事告了将军。
将军大怒,竟要四公子持刀杀我,扬言,他不杀我,四公子将得不到他的将军位,天呢,也真难为坏了四公子,最后,是我不忍四公子的为难,肯求着让四公子杀了我,结果,我就又来到这儿啦!”
妇人讲到此,五娘已听得惊心动魄,不想,妇人却朗朗地笑了。
妇人涎道:“你说,这和上一世又有何区别呢。”
五娘好不感慨万千,说:“姐啊,那四公子就那么下得了手吗?“
妇人一晌思忖:“自古,天下好男儿,唯事业,功勋为重,如不以事业,功勋为重,也称不得好男儿,那世上,妇人爱好男儿,爱的即是男子的这种气质,而有了卓然的事业功勋基础,那男儿才更显伟岸可爱,所以事业与功勋永远是好男儿最热烈的挚爱,你道明皇爱杨玉环吧,一面厢是明皇与玉环爱生爱死,另一面厢则“江山为重美人轻。”
啧!五娘不知该如何接了。
接下来,那妇人沉思良久,叹了口气,道:“不说他们了,男有男的追求,女有女的挚爱,后世里,有人说女人是爱情的动物,呵!那真是将女人说透了,妹啊,就算你认为我灵魂不安生也好,我现在想通了,其实我已适应世间轰轰烈烈的爱场了,它让我永远的激情澎湃、热血沸腾,纵然它凄惨结局,也不窝窝囊囊过一生。呵,我现在给你讲一个人,他可不痛苦死了!”
妇人又讲开了,五娘则宛如小学生听书似的继续听。
“说那世界里,有一个读书人,其家在乡下,家里还有地,颇殷实,这个人会读书还会种田,是个很好的男子。后来,他娶了城里大户人家的小姐做妻子,两口儿自是非常地恩爱,但恩爱归恩爱,也离不得有争执,毕竟人过生活,不只仅是两个人的恩爱,还要有其他重要的勾当。那小姐出生城里富庶之家,长得也有姿有色,另琴棋书画,所有高雅人会的情趣,她也无所不通,而男子除了在城里读书外,就是个种田的。小姐嫁给男子后,和男子下田劳作,男子也向小姐学习各高雅情趣,小姐自然热切传教。
另,这男子还一心想通过科举,而弃农走仕官之路,同时也好与小姐齐眉比肩。(未完待续)